到新学校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杨晏站在老师的旁边,听着这位新老师平铺直诉又无聊到爆炸的简短介绍。杨晏在来之前,已经对着镜子自我检讨过了,他的仪容仪表无可挑剔。没有弧度的嘴角看起来甚至还有点高傲。
杨晏没戴眼镜,所以也不怎么看得清楚他们到底都长什么样,只知道讲台下面坐了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男男女女,大概都是普通丑陋的人类而已。
和正常人交流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们生长在脸部中央再下面一点的那张嘴巴,大部分意义是用来交流感情,他们的生命就浪费在这样无关紧要的东西上。
杨晏不需要,因为他有病。
大部分见过他、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并常常会与此同时为杨晏发出一段长长的叹息。
这个有病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有病,杨晏智力正常,甚至比一般人还要更出众,杨晏的有病是指他对于外界的认知错误。通俗又简单易懂的说,他活在四次元。
世界的喧闹与他无关,因为他的灵魂在异次元。
省略掉大部分以表友好的废话,杨晏只听到班主任指着教室最后面靠门的角落说:“那么今天新来的杨同学就坐那边,好不好呀?”
杨晏盯着班主任一张一合的嘴巴想,他又不是弱智,她的表情好傻。
最角落的位子两个都空着。
班主任这才意识到不太对劲的地方,她大喊了一声:“顾既明呢?他人呢?!现在都八点了,他怎么还没来!”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教室里也就杨晏刚出场的时候,被震场了一下,紧接着是更盛大的喧哗。
现在这会儿,各门课代表都忙着收作业,更吵了。
最后排中央一个男生从趴着的桌上抬起头,没戴眼睛,但硬生生的被他用严肃的表情装出了一丝不苟的古板,他还象征性的翻了翻书,冷静地回应道:“嗯,老师,顾既明说他应该是迷路了。”
前面坐着的一个女生很不给面子:“宋遇河,你的暑假作业本联网了?知道顾既明刚刚给你发了什么消息吗?”
宋遇河想了想,点头说:“那我改一下,我想顾既明应该是在学校里迷路了。”
全班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对于这样的日常习以为常。
班主任板着脸,大骂:“都读一年书了,他还迷路?!”
坐最前面的一个小个子男生添油加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
气得才上任教书没几年的年轻女老师,当场拿出手机就想给顾既明的家长打电话。
没人接,杨晏就站在班主任的旁边,听见手机扩音器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的语音。
“……”
很强。
用记忆节点划分时间区块,那此时此刻杨晏的记忆点就是逃跑的新同桌。
班主任暂时找不到顾既明,还得先处理杨晏的事情,她柔声道:“那你坐过去好不好?坐里面的位子,你的新同桌还没来。”
杨晏拉着自己书包的肩带,坐到了位子上。
他的新同桌,迟到了很久。
杨晏没有什么时间概念,只记得大约是在班主任交代完了本学期要做的事情后,他旁边靠着的窗户被人敲了敲。
下面的窗户是磨砂的,杨晏看不清来人,开了窗。
敲窗的人看起来和杨晏差不多大,穿着三中的校服,头发有点卷,单眼皮,嘴唇很薄,以普通人的角度来看,应该很帅。他可以归类在普通人类的范畴里,以前这个类型项目里只有杨晏一个人。
他趴在窗台上,看的开窗的是杨晏还一愣:“同学,你谁?”
他倒回去看旁边门上的班级标识:“咦,高二五班,我没走错啊。”
杨晏不说话。
那双微微上挑的杏仁眼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顾既明,眼神带着懵懂与无知。
坐杨晏前面的是个扎麻花辫的女生,她注意到后面的动静,转过来,有点惊讶的说:“顾既明,你来了啊,你迟到半个多小时了。”
顾既明无所谓的点点头:“对,我知道。”
他又指了指杨晏:“沈静烟,这谁?”
“你新同桌。”沈静烟嘻嘻哈哈的说:“你等会看群消息。”
显然是一些不能被杨晏知道的小秘密,杨晏想,弱者有他们独特的交流渠道,这很正常。
后面的这点小动静没能瞒过前面的老师。
刚刚杨晏开窗的时候,班主任就注意到了:“顾既明!”
顾既明举起手摇了摇:“王老师,你好。”他本来想着等下课再进去了,但这会儿不进去也得被抓进去,只好坦坦荡荡地开了门。
“顾既明!”王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你为什么迟到?”
顾既明抿嘴:“早起发现作业本找不到了,在找作业本。”
杨晏的视线伴随着顾既明的这句话,跳跃过他的肩膀,去看他的后背。
他什么也没背。
王老师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那你包呢?”
顾既明左手握拳和右手击掌:“对嘛,这就是我找不到本子的原因,我暑假走亲朋好友,书包忘别人家里了。”
王老师还年轻,对这样的学生还没什么特别的经验:“……”
她现在的关注点已经被顾既明从迟到这个焦点,拉到了另一件大事上:“那你作业怎么办?叫你爸去拿,中午能交吗?”
顾既明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他家住在美国,可能……”
“……”
“你现在,出去,站着!”王老师说。
杨晏耳朵尖,听到刚刚那个说顾既明迷路的男生已经开始长吁短叹:“我没怎么想到,顾既明太绝了。”
班上此起彼伏一阵应和。
顾既明。
杨晏轻念了一声这个名字。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之快的记住一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