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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四月。南斗(1 / 2)


〇〇六

那天以后,本以为迟衡的刀法会大有进展。

谁知出乎所有人意料,迟衡出刀更绵了,运刀无力,劈出去的刀风比以前还弱,怎么踹怎么骂也不济事。念在迟衡比别人苦练的份上,梁千烈夜夜指点鞭策:“还以为你狠够了,想不到退回去了。”

越急就越慢,什么法子都使尽了,迟衡仍不得要领,别的黑狼都已学到了挥刀前行、倚势落刀。

如此这般,又过去了十来天,梁千烈不骂他了,只频频皱眉。

一天,雨后初霁,梁千烈将他叫到营帐:“马车要进城运粮,你跟着去一趟,这封密信交到左昭,别误了。”

迟衡得令,把信放好。

坐在马车上,迟衡胡乱想了一阵,不说这信重要不重要,送信这种事说什么也轮不到他去。从军一个半月来,有二十余个不合格的黑狼兵士被调成了普通兵士,自己一直很拖后腿,莫非梁千烈想让左昭劝自己做普通兵士的。

迟衡摸摸手上的一长溜血泡,心中忐忑。

衙门府里安安静静,迟衡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见着左昭,当差的衙役说过会儿就来,让他院子里头等着。衙门府里横梁高,不时有燕子衔泥飞出飞进,天真烂漫,不知人世奔波。

正仰头看呢,肩上忽然被狠狠拍了一下:“嗨!怎么才来!”

不是左昭,竟是钟序,迟衡又惊又喜。虽然才隔两个多月,钟序可与之前大不相同。以前衣衫破烂,脸庞又尖。现在一身青色衣衫干干净净,脸长开了,脸颊也有肉了,看上去还比以前高了。

钟序歪着头先声夺人:“阿衡,你怎么变这样了?”

十六岁,正是抽枝长身体的时候,迟衡在军营每天吃五大碗饭,又不要命地练兵,骨架比之前看着结实多了,也黑了。以前别人总叫他小孩,现在一眼扫过去,都要往十六岁以上猜。迟衡清楚自己的变化,咧嘴笑了:“变怎么样了?没把你吓着吧?”

钟序老实不客气地拽过迟衡的手:“可把罪遭完了。”

迟衡的手心手背都已皴裂,伤痕一道一道的,手指肚和虎口都磨出的茧,摸着都割手。

钟序不由心疼地说:“你还真死心眼,疼不疼啊,不会抹上金疮药啊?”

“没事不疼。”

钟序伸手把那信从迟衡身上摸了出来:“是左副校尉的吧,我给他。”

左昭恰从门口进来,笑意盈盈,和迟衡打了个招呼,就要进房子里去了。钟序飞快地追上他,交了信,还说了几句悄悄话。左昭瞅了他俩一眼,和颜悦色:“行,别玩得太疯了。”

跟放风一样,钟序兴冲冲地拉着迟衡上街去。

最先跑到了大药房,除了金疮药,还买了好些止血、化瘀、伤风的药。药房的老人给迟衡一样一样地包好,念叨:“小哥,你是校尉的兵,对吧?可得好好保护着咱夷州,好不容易太平下来。”

不止是药房有药可卖,夷州城里的其他铺子都陆陆续续开张了,路上的小摊小贩也有。

街上的人也多了,四月阳光暖了,都在太阳底下慢慢地走,恍然有太平盛世的错觉。迟衡从没有见过“熙熙攘攘”是什么样子,路过绣铺胭脂店时,有女子娇憨着声音地挑着胭脂,莺声燕语十分好听。

难怪人说:宁为盛世狗,不为乱世人。

原来,太平是这样的。

迟衡心头的阴霾被驱散了许多,托着药包,越走越热。二人走到桥头时,听见喇叭唢呐咿咿呀呀的声音,紧接着从那石道里转出好长一队迎亲的人,都穿得喜庆。为头的新郎官骑着一匹马,胸前系着一大朵布做的红花,穿着一身红衣服,满面春风。

迟衡恍然记起,也有一人穿红衣,却比这好看多了。

他都忙得没空想了。

钟序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地说:“看新郎官脸上的油刮下来够炒一盘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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