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地一声,蕙娘、蘅姑羞得抱成一团。
荣安叫道:“好不要脸的老头子!”
“你这老不死的!我才上身没两天的新衣裳!”荣喜恨得一嘴银牙咯吱咯吱地响,他一手揪住那老头的衣领,切齿道,“你赔我的衣裳!不赔,我抽了你的筋!”
老头儿嘴里喷着臭烘烘的酒气,乜斜了眼,冲着荣安、红豆几个一啐,“狗娘养的!有眼不识泰山,敢吓唬你赵爷爷!”
红豆说:“咱家东边住着的那位,仿佛姓赵。”
荣喜叫道:“管他姓什么?看他这副邋遢样,必定是人家不要了的、狗不吃的老奴才!”摁住老头儿,使劲地拿自己脏了的袍子向他身上擦。
老头子扯着嗓子叫:“老子是赵家的本家!老子阔气时,赵颁那小子不知道在哪撒尿和泥玩呢!”
“你家在哪?你说,我找你家里人赔钱去。”荣喜冲着巷子嚷嚷。
巷子里空荡荡的,一声下去,只听得见荣喜自己个的回音。
蔺氏从家里走出来,一眼看见荣喜的袍子,心疼地直叫唤:“我说不叫你穿吧,你非不听!看把这袍子糟蹋的。”
荣喜说:“娘,咱揪着这个老不死的,去找他家里人来赔!”
“当然得叫他家里人赔了,不然,还能叫咱吃哑巴亏?”蔺氏低着头又去看荣喜的袍子,又忍不住心疼地叫,“这个糟老头子!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怎么不死呢?走,咱找他家去。”
“老子是赵家本家!当初要不是老子点头,赵颁那狗东西的小娘还进不得我赵家的坟茔呢!他一个旁支别系的,给人舔沟子挣了几个钱,就敢在老子跟前逞威风?王八蛋!他的东西,都是偷老子的!”老头儿扯着嗓子嗷嗷地叫。
荣喜摁着那老头,和蔺氏去敲旁边的门,敲了半天,曹秀儿嗑着瓜子,开了门,“别敲了,这个老酒鬼家在梅柳巷里开茶铺,你向那边找去。”
蔺氏怕风吹干了荣喜袍子,没了凭证人家不认账,匆匆地向曹秀儿道一声谢,和荣喜押着老头就向梅柳巷走,进了梅柳巷,挨家挨户地一问,没走多远,就找到了老头年久失修的茶铺子。
荣安说:“姐姐,咱跟着大娘去瞧瞧,看他家里人怎么说话!哼,亏得咱们走得慢,不然,也要被他淋一身。”
蔺氏怕被蕙娘姐弟瞧见她和老头家人计较那三瓜两枣的市侩场面,赶紧地说:“荣安,你还带着你三个姐姐去吧,等你大哥换了衣裳,就跟上你们。”
蘅姑巴不得不请荣喜,赶紧地答应了,拉着荣安出来,狠狠地在他臂膀上一拧。
荣安忍气吞声地说:“我哪知道大娘这样的不见外?”
姐弟四人又结伴向前走,路过一间挑着幌子的客店,就听客店里,有个男人高声骂道:“亏得你还是个读书人,一点道理不懂。你的小厮拐带走我的小妾,于情于理,都该你来赔钱!我在那小妾身上使的银子,都能打个银人出来了,叫你赔个百八十两,还便宜你了呢!”
“不干我事——我的盘缠,也被那恶仆偷了去。”
“不干你事?也不打听打听,我妹妹是谁家的奶奶!就敢来老子跟前撒野放刁!到明儿个早上还不松口,就拉你去衙门。”
荣安一吐舌头,小声地说:“乖乖,一个人,就要百八十两,咱二姐姐——”
红豆眼神一瞬,蘅姑一巴掌扇在荣安背上,“少说两句,憋不死你。”
再向前走,就瞧见了青云街上行走的路人,蘅姑担忧地说:“下雪了,也不知道人家收摊了没有。”
荣安说:“三姐,你可千万别小气。馄饨摊收了,咱们就去吃别的——”话没说完,脚下忽地噼啪一声,吓得蕙娘连声尖叫。
“嘿嘿!”墙角下一个黑胖高大男童得意地笑。
“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荣安叫了一声,撸起袖子,就向那男童跑去。
“你来呀,抓不住我,你是我儿子!”男童肆无忌惮地继续挑衅。
荣安去追,男童就向前面跑,一直跑到大街上,荣安一把揪住男童脑袋上的顶角,照着他后背噗噗地扇了两巴掌。
“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的,怎么就打人呢?”热气蒸腾的馄饨摊上,卖馄饨的女人腰上系着灰不溜秋的围裙,三两步叉过来,一把将男童抢在怀里死死地搂着。
“你儿子往我姐姐脚底下扔炮仗!”荣安气恼地说,卖馄饨的女人说:“肯定是你们先惹他了,不然,他怎么不扔别人呢?”又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白长这么大的个儿,他打你,你就不知道还手?白米白面的都吃进狗肚子里了。”
男童搂着半尺长的一串鞭炮,叫道:“我怕他抢我鞭炮!不然,我也揍他了。”
蘅姑走来说:“你别赖,我们四个人吃饱了撑着了,跟你儿子过不去?”
“谁知道你们是撑着了,还是浪的没事干,大雪天来大街上找茬挑刺!”卖馄饨的女人嘈嘈道。
蕙娘气得浑身发抖。
红豆眉头蹙了起来。
蘅姑冷笑道:“谁浪也没有你浪。朝廷贴皇榜,征召壮丁三十万,不为淮河决堤,只因你发、浪!”
“你这黄毛小丫头!”卖馄饨的女人扬起手就要打。
“你弹我一指头试试!”蘅姑掐着腰,昂着头,寸步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