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杀猪的,也敢来我家耍横!”蘅姑气得七窍生烟,卷起袖子就向厅上跑。
红豆见她又莽撞了,待要去拦,又听厅上扈婆子说:“奶奶,要不是看这李家老爷考了江南省第八名,又和陶家是亲戚,老身也不敢劳动奶奶下降。”
“姨娘,快些吧,哥儿离不得熟人,万一他闹了起来,那该怎么着?”一个媳妇着急地说,她话音才落下,蘅姑已经冲进了厅里,掐着腰骂道:“你家也不过是个杀猪的,凭什么这样作践人?”
“你家才是杀猪的呢!”一个丫头子回道。
“这是哪个墙缝里蹦出来的土丫头?”宋氏被唬了一跳,扈婆子赶紧地说:“来人,把这丫头捆了,扔到马房里去。有什么话,等我回头再跟二太太说。料那二太太也不会为这么个灰头土脸的丫鬟跟我为难。”
“是。”那一群丫鬟们忙冲着蘅姑冲去,蘅姑扯着嗓子叫起来:“我是这家的姑娘——”叫唤着,伸着手就向宋氏抓去。
“呸!我家的丫头,也不做这样的打扮!”宋姨娘险些被蘅姑抓到脸,忍不住啐了一声。
红豆见蘅姑手脚被一群丫鬟摁住,料到她要吃大亏了,猜到奶娘都在这,那个哥儿一准就在附近,忙转到二层厢房廊柱下,扯着嗓子叫:“姨娘,不好了!哥儿惊风了!”
冷不丁地听见这么一嗓子,宋氏心猛地一揪,惶急地催促说:“快去梅柳巷里瞧瞧!”
扈婆子赶着说:“把对门的郑太医叫着一起去。”
才刚吓死力气摁住蘅姑的四个媳妇,挺着高耸的胸脯就向外面跑。剩下的丫鬟们只顾着张望,手下的力气小了,蘅姑趁机猛地揪住一个丫鬟的发髻,抬脚向她腿上踹去。
“你这个臭蹄子!”丫鬟们急了眼,瞧蘅姑穿着一身旧棉衣棉裤,心里一点忌惮都没有,纷纷地攥着拳头向蘅姑身上砸。
“住手!”
门畔传来一声娇叱,丫鬟们下意识地停住手,宋氏、扈婆子抬头望去,见是一个肌肤胜雪、姣美异常的女孩子,又看那女孩子不言不笑,穿着一身家常衣裳,却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度。
“您是……二姑娘?”扈婆子思忖着,眼角觑向地上被摁住的丫鬟,登门做客却打了人家的丫鬟,纵是个不得脸的丫鬟,也太打主人家的脸面了。
宋氏见正主来了,仪态万方地端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抿着嘴,“二姑娘,府上真是热情好客,连下等的扫地丫鬟,都赶过来待客了。”
“你才是——”
“住口!”红豆截住蘅姑的话,这年月,难得遇上肥猪拱门的好事,倘不狠狠地宰她一笔,简直天理不容。靖国公府眼下的处境,她可是一清二楚着呢。又见蘅姑惊骇地望着她,不等蘅姑鲁莽地说话,就抢先说,“奶奶,这个丫鬟,是我母亲拗不过人情,从老家带来的邻居家的女孩。没规矩得很,堵了她的嘴,把她扔到马房去就算了。”
“二——”蘅姑只吐出一个字,就被丫鬟们堵住了嘴,那个被她抓疼了的丫鬟一时找不到绳子,利索地拿了一条旧长汗巾出来,众人一起合力,把蘅姑捆了起来。
还算识时务!宋氏觑着红豆,琢磨着怎样敲打她,却见红豆行了个万福,柔声道:“奶奶,大娘、娘太不懂礼数了,怎么能把奶奶撇在这?等我去前面叫了她们来。”
“嗯。”宋氏骄矜地吐出一个字。
红豆慢慢地退了出去,顺着回廊向前面走,出了仪门,听见马房里有丫鬟在骂“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德性,就你也敢打我?”,她便走到马房边,轻轻地在门上一敲。
那些丫鬟们原本有恃无恐——毕竟,宋氏过来前就交代过,让他们千万端起靖国公府的款,把这没见过世面的李家人震住。然而,倒座房里忽地传来一声“莲儿,娘的肉呀——你怎么就上吊了呢——”,吓得她们眼皮子乱跳,唯恐这忽然的变故会坏了宋氏的计划,赶紧赶回去跟宋氏说话。
蘅姑坐在马槽边,睁大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呜呜地叫个不停。
“想报仇不?”红豆在她耳边小声地问,蘅姑狠狠地点头,又狠狠地瞪着红豆:这个二姐姐,上次只是看着她被人打,这次竟然自己发话叫旁人作践她。
“等会子我带了人来,你就躺在地上装死。”红豆见蘅姑只顾生气,压根没听她说话,略想了想,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又说:“你照着我的话去办,事成之后,我给你二十两银子。”
蘅姑呜呜说了一段话,红豆低头将袖子向上卷了卷,把腕子上一串四个银镯子摘下来,一一地套在蘅姑被捆住的手腕上。
银镯子到了手,蘅姑眼里的愤恨没了,只剩下疑惑,她呜呜地想问,却见红豆忽地站起来,叫了一声“来人呀,救命呀——”,泪珠儿便扑簌簌地往下掉,不等蘅姑回过神来,红豆已经出马房了。
这个二姐姐搞什么鬼?蘅姑一时猜测不到,拿着左手费劲地向右手上的镯子上摸,摸着那冰凉、坚硬的镯子,闭着眼睛歪在地上,虽姿势有些难受,却兴奋地筹划着拿这四个至少十六两重的银镯子去买点什么好呢?
“救命呀,杀人了——”红豆扯了嗓子叫了一路,那边厢,因为妙莲莫名其妙的上吊,而赶出来熬灯芯汤的邹氏吓得牙齿不住打颤,哆嗦着,揪住红豆问:“谁杀人了?谁死了!”
“三妹妹,她先被人打了一顿,扔进马房里,又被人堵了嘴,一口气喘不上来——”红豆呜咽一声,再说不出话来,瞧奉官还呆呆的,指着他说:“快,去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