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后,联盟终于攻破了帝国的最后一道防线,帝国的现任皇帝沐凤凌,向全星际宣布无条件投降。
陆维是在一个清晨得到这个消息的。
他在临监院沐凤轨的起居室内,从床上坐起来,关上通讯器,刚对枕边的沐凤轨说了一句,“你知道吗……”
然后就开始俯下身咳嗽。
这两年陆维添了咳嗽的毛病,总也看不好。沐凤轨为他悬了好一阵子的心,但除了每天几次干咳没见有什么大碍,也就渐渐习以为常。
见陆维咳嗽,沐凤轨连忙下床倒了杯润肺的冰糖梨水,然后一手端着梨水,一手为他抚背顺气。
谁知这次咳着咳着,陆维竟然咳出一口鲜血来。
沐凤轨看着纯白地毯上的那滩鲜红,还有恋人唇瓣沾染的血渍,全身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再拿不住手中盛梨水的玻璃杯。
玻璃杯掉在长毛地毯上并没有摔碎,只见金黄色的梨水从杯沿流出,将地毯上的白毛浸湿了一大片。
陆维似乎也被这一幕惊住了,怔怔地看着前方。
然而只有他才知道,031久违的机械音此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本世界任务已完成,宿主是否立即脱离本世界?”
“不。”陆维在脑海里说。
“是,那么宿主将留在此世界,期间不再消耗能量,也不能再获得能量,直至身体死亡。”
031例行公式的回复之后,便再不出声。
“陆维,陆维你别怕!”沐凤轨见陆维发呆,连忙伸开双臂,抱住了陆维,“我马上帮你叫医生,你、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陆维听着沐凤轨安慰的话语,却感觉到抱住自己的这个男人,全身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在害怕的人,究竟是谁啊?
陆维叹了口气,伸出手拍拍沐凤轨的背脊:“抱歉,吓到你了。”
说完之后,他推开沐凤轨,穿了鞋走下床,抽了张纸巾擦去唇瓣上沾染的血,然后将纸巾揉成一团,顺手丢弃:“其实没什么事的,我一周前就偶尔这样了,已经看过医生。”
“你放心,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沐凤轨直直地站在原地,红了眼眶看着陆维,脸色苍白的像个死人一样。
是啊,陆维今年……四十二岁了。
这十五年,陆维不可谓不注意身体保养,但也到了出现后遗症的时候。
陆维早年身体被损毁的太厉害,能拖到现在才出现后遗症,已经是个奇迹。
“比起这个……你知道吗。”陆维走到沐凤轨面前,仰起线条细致优美的脖颈,望入那对蓝眸,“就在刚刚,沐凤凌宣布无条件投降了。”
十五年来,沐凤轨安居于这小小的临监院内,对外界的任何消息都一无所知。
而这也是十五年来,陆维第一次向沐凤轨提起政事。
沐凤轨听了陆维的话,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但笑的极其难看,简直像是在哭泣一样:“那,恭喜星主了。”
“也要恭喜殿下。”陆维点了点头,“终于到了可以回国的时候。”
“陆维,你要把我送走?!”沐凤轨闻言神情激动,提高了声音,“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不是……最喜欢我做的饭菜吗?”随之,沐凤轨的声音又转为低泣般的哀求,“陆维,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陆维屈起指节,敲了敲沐轨手腕上的合金环,让它发出轻脆的“叮叮”声:“沐凤轨,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谁?”
“还是你忘记了,我究竟是谁?”
沐凤轨听了陆维的话,如同五雷轰顶般退后了半步。
然后他垂下眼帘,看到了自己双手间,以及双踝间,闪烁着冰冷光泽的合金镣铐。
这两副镣铐很轻,看上去就像是饰物,也不会影响他日常的生活和行动,他可以戴着它们洗澡、做饭、换衣服……却自始至终,没有从他的身体上取下来过。
只要他有暴起伤人,或者虫化的任何动作意图,它们就会释放出强大电流,在瞬间麻痹他的身体。
十五年来,他除了陆维和卫兵,没有见过任何人,包括他拼死生下的孩子。
是啊,他是擎天皇朝的七殿下,曾经的帝国元帅。
而陆维,则是巢帝的儿子,惑星之主。
他们并不是一对真正的恋人,而是立场相左的宿敌。
只是这十五年……他过得太美好温存。
以至于,他以为能够结束他的过去,就这样和陆维一生一世……
“你想一辈子,做我的囚徒吗?”陆维的话,揭破了日常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现实残酷狰狞的爪牙。
“……为什么不可以?”沐凤轨喉头滚动了两下,蓝眼中露出绝望之色,依旧执着的想要挽回,“既然帝国已经宣布投降,现在整个星系,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