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想了想,打开一侧车门,朝原初道:“上来。”
他虽然一直没有去干涉原初的生活,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原初身上发生的一切。
他知道原宜与陆修争夺房产的全部经过,他知道原宜一家目前的状况,知道陆修欠下的高利贷,也知道原初这半年来,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甚至知道,原初的一条腿是怎么在监狱里瘸了的。
在陆维看来,原初之所以在出狱之后遭遇这些苦痛,完全是因为他在意身边这些所谓的“亲人”。
如果这次陆维不替陆修出钱还高利贷,陆维可以想象得到,原初最后必定会选择割掉他自己的肾,替陆修偿还欠款。
就算是陆维,也觉得原宜一家子和陆修的所作所为过于恶心。
但这段时间他一直很忙,身边又有个葛英时时刻刻黏着,所以一直没有来得及就此事多想,直到原初现在找上他。
原初望向敞开的车门,有些拘谨,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才束手束脚上了陆维的车。
陆维看了眼原初瘦消憔悴、神态麻木的侧脸,在心里暗自叹息,看来真的是环境造就性格和命运。
这一世的原初,因为从小缺爱,就像个感情上的乞丐,别人但凡对他好一些,他就恨不得百倍千倍的报偿。而由于系统主题限制,出现在他身边的又偏偏都是些虚情假意,像原宜和陆修这种人。
原初容忍原宜一家子这么多年,也不过是因为原宜小时候,曾经在父母扇他耳光的时候,为他说过两句还算公道的话。
看着这样的原初,陆维心里生出了新的想法。
出狱之后,原初一直忍受着生活的折磨,无非是为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原宜和陆修。
他们既是原初的痛苦来源,也是情感的依赖。
如果这两个人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原初的心里究竟是痛苦多一些,还是解脱多一些呢?
看原初之前的所作所为,大概会是前者。
陆维把车开进车库之后,带着原初回到他的家,开了袋面包,沏了一杯热的巧克力牛奶递给原初:“坐。”
看这人既瘦弱又营养不良的样子,大概率贫血,据调查者传来的相关信息,这人还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所以比起待客的茶叶,还是面包和营养丰富的牛奶热饮更适合他。
原初尽量斯文的小口咬着面包,对陆维详细说明自己的来意。
在杯中热气的蒸腾下,原初憔悴的脸色终于稍微好看了些,神色却仍然是怯懦而卑微的,小心翼翼地看着陆维。
“我为什么要帮你?”陆维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放在太师圈椅的扶手上,神色难测的望着原初,“那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
原初的心沉了沉,但想着陆维既然肯把他带到这里谈话,应该就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呐呐的道:“陆、陆总,你毕竟养了他十几年,就算是养条小猫小狗也总会有点感情……他欠的钱要是再不还,人家这两天就要割他的肾哩。阿修年纪还轻,以后会改好的,到时候我带他来给你磕头。”
非常诚挚朴实,语气近乎于哀求,却毫无说服力的一番话。
“是啊,你也知道我养了他十几年,但我养的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倒是个祖宗呢。”陆维嗤笑一声,“知道我为什么把他赶出家门吗?”
原初茫然的摇了摇头。
当初陆修跟他说的是,因为母亲病逝,知道了他这个亲生父亲的存在,所以主动离开继父的家找他团聚。
但他就算再无知,通过陆修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也不会认为陆修所说是真。
“他是你跟齐箐的孩子,这一点,我养了他多久,齐箐就隐瞒了我多久。”陆维抬眼望向原初,“他在外面赌钱,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不过每次都有齐箐给他兜底,所以他才肆无忌惮。齐箐死后我初步调查了一下,不算在外面的挥霍乱来,光是‘赌’这一项,他这些年就输掉了3、4000万。”
“不要总说他年纪轻,他过完年就二十三岁了,早就是个成年人,我这个继父算是对他仁至义尽。”
原初不知道,之前陆修跟陆维还有这一出,神情纠结挣扎了半晌之后,才垂了头,放下手中的杯子低声道:“对不起。”
陆维打量着原初。
现在已经入冬,再过两三个月就要过年,帝都今年虽然还没有下雪,实际上外面温度很低。
陆维看着虽然穿的不算多,但都是上好的保暖料子,而且无论公司或者家里,都已经开始供暖,去外面也都是开车,一点都冻不着。
原初就没有这样的条件,他住的地方只有个烧水用的小电炉,房子还四面透风,根本没有暖和的时候。
更不要说原初现在只穿了件脱线的毛衣,外面配着夹衣,一双单鞋。
之前陆维在门口让他上车,就是见不得他那副在寒风中佝偻着瘦削身躯、瑟瑟发抖的模样。
原初听了陆维的一番话,自然是没有脸再要求什么,于是就打算站起身,离开这里。
“站住。”陆维见状开口道,“离了我这里,你又打算怎么办?”
“割一个肾替陆修解决问题吗?也不看看你那身体,就算下的了手术台,又能再活多久?”
原初苦笑一声:“我是他的爸爸,他纵然有千般不是,这个时候如果我不去帮他,就没人能帮他了。就当……是我上辈子欠他的。”
“是吗?”陆维走到原初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原初,“那你们欠我的,又该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