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的心中弥漫着浓烈的恨意和无边的焦虑,他的双眼空洞无神,仿佛变成了一具没有思想的躯壳。白玉堂坐在展昭的身边,全程都没有打扰他,但是展昭这种灵魂抽离□□的样子越来越明显,渐渐地已经让白玉堂感到了一种可怕。
一开始的时候白玉堂还忍耐着,告诉自己不要打扰展昭。他虽然依然不太理解所谓的共情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展昭正处于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也许周围的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打扰他的想象,也就会因此错过一个破案的机会。
公孙策曾经说过,在展昭共情的时候,现场最好一个人都没有。此时此刻,白玉堂不巧做了展昭的观众,自然要做一个有道德的观众,不要影响展昭的发挥。
然而最终白玉堂还是坐不住了。他突然开始怀疑,现在在他面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一种痛苦,巨大的痛苦。而展昭就是正在承受这种痛苦的人。白玉堂觉得有点心疼,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身体单薄,看上去好像一个大学生一样的男孩为了破案不惜让自己如此痛苦,而感到心疼。
昨晚在那个小巷子里营救崔平阳的时候,展昭说过他对白玉堂的判断:白玉堂是一个救人的人,而不是杀人的人。不得不说展昭看人是极准的,白玉堂的确是一个救人的人。在危机当前的时候,救一人,或者杀一人都可以解决这个危机的话,如果让白玉堂来选择,他便会本能地选择前者。这说明白玉堂是一个外表与内心略有反差的人。他看上去很凌厉,很危险,匪气十足。而他却是一个心软的人,会为让他心疼的东西坐立不安。
例如现在,理智上他认同展昭正在做着对破案有益的事情,然而却无法眼看着这小孩在他面前承受这样巨大的痛苦。这样的情景让白玉堂忍无可忍,最终只能打断了展昭。
随着白玉堂的呼唤,漆黑的街道逐渐变成了阳光晴好的白天。灰暗的车体内部也变成了法拉利跑车精致华美的内饰。那个惨叫着、挣扎着的女人死灰一般的双眼也变成了白玉堂充满了关切的目光。展昭长长舒了一口气,苍白的脸渐渐恢复了血色,情绪终于慢慢归于正常。
“你怎么样了?”白玉堂忍不住抬起手帮展昭抹去额头的冷汗,语气略带心疼,“小神棍,这种作法是不是要损耗功力,耗费阳寿啊?要不然咱们以后还是别干了,用别的办法也能破案,何必这么拼命呢?”
展昭微微一怔,在白玉堂关切的目光中轻轻勾了勾嘴角,淡淡地道:“你说的好有趣。白玉堂,你是武侠小说爱好者吗?”
“是。”白玉堂大方承认,端详着展昭的神色渐渐恢复正常,心总算定了下来,笑道,“你总算好了,刚才那副鬼上身的样子真有点吓人,我真怕你就这么晕过去。小神棍,你以后作法的时候一定不能再清场了,身边怎么也要有个人陪着,好像我刚才那样随时把你叫醒。”
展昭又是一怔,他盯着白玉堂的眼睛,端详了半晌都没有说话。白玉堂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他这样认真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了,这次终于忍不住说:“喂,小神棍,我知道研究人是你的专业,可是你以后研究我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盯盯地看着,看得人心里乱糟糟的。”
展昭微微一笑,听话地错开了眼神。心中却在想另外一件事。其实白玉堂搞错了一件事,对于展昭来说,最不喜欢做的就是探究身边的人。因为每一次探究,结果总会让他感到失望。他会发现那些本以为亲密的朋友,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亲密。他们或者她们都会有意无意地对展昭隐藏一些内心的真实想法。当然,那些隐藏大部分都不存在恶意。但是就好像孔雀的尾巴一样,本来并不算丑陋,可有了展现于人前的华丽正面作为对比,知道那些隐藏的东西,在强烈对比之下,总会让人感到失望。
那些隐藏是人之常情,展昭的失望也是人之常情。他们都没有错,怪只怪展昭有了这种探知人心的能力。对于世人来说,展昭是特别的,因此他只能接受这一点,没办法去责怪任何一个人。然而加入SIU,认识了白玉堂之后,展昭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特别的存在。白玉堂,他并没有探知人心的能力。但是展昭明白,或许也只有展昭明白,白玉堂也几乎是独一无二的。
他是那样简单,一眼就能看到底。而最妙的是,这种简单只有展昭一个人能看出来。没有共情能力的普通人,并没有办法了解和理解白玉堂。只有展昭一个人可以做到。普通人或许会因为白玉堂的直来直去而不高兴,甚至因此讨厌疏远他,而展昭却时时刻刻享受着与白玉堂相处时的简单。
就好像现在。展昭知道白玉堂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只要照做他的情绪就会平复,不会有任何后遗症。自从了解了自己的能力会给别人造成多大困扰之后,展昭是第一次在一个人的面前如此轻松自在。更何况,这个人还那样关心他。
想到这里,展昭再次勾了勾嘴角,看向了白玉堂。
白玉堂正在发动汽车,一边发动一边随意地问:“小神棍,刚才看到什么了?”
展昭眉头一皱,回想起了方才脑海中的那些画面,答道:“犯罪人杀害第一个受害者的时候并不是有预谋的,是临时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