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了解清楚状况后,麦小田心里有了数。总结起来就是,单纯善良的小可怜少年被自己亲人陷害后,阴差阳错附身到了她家富贵身上。至于真正的富贵去哪儿了,这是个谜。
于是麦小田在地上写了一行字,问他:刚才打你的那三个男人,是陷害你的人派来的杀手吗?
苍凛摇了摇头。
麦小田不清楚他摇头的意思,是不知道,还是不是,只得再进一步问:是不知道,还是不是的。
苍凛抬起蹄子按在了不知道三个字上。
麦小田点点头:“意思是,你也不清楚他们三个是不是你仇家派来的?”
苍凛点点头。
麦小田又问:“你是出身富贵人家吗?”
苍凛再次点点头。
“懂了。”麦小田笑道,“那陷害你的人是你哥哥?”
苍凛摇头。
“姐姐?”
苍凛又摇头。
“堂哥?”
苍凛还是摇头。
麦小田蹙眉,既然不是兄弟姐妹,那就证明不是为了继承财产或者袭承爵位。除了兄弟姐妹之外的亲人,那就是父母,叔伯、姑母、姨母、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之类的。
于是她再次问道:“是父母吗?”
这次苍凛用力点了点头。
“操!”麦小田惊得倒吸了口气,随即骂道,“太他妈不是人了,你一定不是亲生的吧。”
这次苍凛没点头也没摇头,孤冷地垂着头,眼里满是恨意与伤痛,像只被重伤后抛弃于荒野的小兽,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舔伤口。
“唉。”麦小田叹口气,一脸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好了,别难过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富贵。有我麦小田在的一天,没人能欺负得了你。再有傻逼来打你,我拼了命都要跟他干到底。别的我也不问了,你又不能说话,纯靠我写字来猜,太累,麻烦得很。确定了你是人,我也就没什么好猜忌的,以后,你就跟着我过。有我一口饭吃,绝不会少你一口粥。”
苍凛抬起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呜咽了声蹭蹭她的胳膊。
麦小田摸着他的头笑:“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这么诚实,三言两语一问,居然什么都回答了。”她无奈地摇头,“你真是太单纯了,难怪被害成这样。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别再这么傻了。除了你自己,谁都不要轻信,包括我,你也不要全身心的信任我。”
苍凛茫然,他三百岁以后就被关了起来,每天面对的只是那些折磨他的人,听在耳中的也只是些污言秽语。他并没和人正常交流过,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样的。
逃出生天后,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眼前这个干干瘦的小姑娘。她看着明明那么小,小的他一根指头就能摁死,但她身上却像是蕴藏着强大的能量,令他感到很有安全感,也让他觉得很温暖,忍不住想靠近她汲取温度。
看着他茫然湿漉漉的眼睛,麦小田心里生起一丝愧疚。她这张嘴,唉,说出口的话从来都是半真半假,虚虚实实,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话里的真实度有几分。
与苍凛清澈干净的视线相碰后,她咳了声别开脸去,拽着绳子往前走去。
*
麦小田牵着苍凛去了集镇上的医馆,也是方圆几百里唯一的一家医馆,大夫医术不算多高,胜在学的杂,医人医牲口都行,只要不是大病,一般的跌打损,头疼脑热还是能医得好。
她把苍凛带过去让大夫检查了伤势,拿了些涂抹的外伤药。
回去的路上,苍凛主动趴在地上让她骑,麦小田拒绝了,拍拍他的头:“富贵乖,你受了伤,我就不骑了。没事的,咱们慢慢走,反正家里也不忙,豆面昨天就磨好了,这半个月你都不需要干活。”
她虽然算不上善良,但还不至于丧尽天良,在他满身是伤的情况下,还压榨他,把他当作没有生命的交通工具来用。
苍凛不起来,趴在地上拱了拱她的腿,示意她骑到自己背上来。
“富贵乖,听话。”麦小田蹲下来揉揉他的耳朵,“等你伤好了我再骑,你现在有伤,我坐在你身上会压到你的伤口。”
苍凛眼底跳跃进一缕春光,心底的冰又化了一层。
在回去的路上,麦小田牵着苍凛,哼着歌,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实际上,她心情并不好,她心情不好才会哼歌。
她把苍凛盘问了一遍,然而她自己的身世却只字未提。
前世,她是个相声演员,不,连演员都不算,就只是小剧场里说相声的。
相声在她那个时代,是一种曲艺才能,不再受人歧视。但她却是个例外,她说相声受到了歧视,受家人的歧视。
她一出生额头上就有块红色胎记,非常醒目,随着年龄的增长,胎记也一天天变大,在她十五六岁后,胎记已经大到占了大半个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