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不消六点钟,叶皖就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病床上的许程溪还双眼紧闭睡的踏实,不禁微微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
医生不是说过麻药劲儿过了他会醒的么?怎么许程溪睡的这么实诚?他昨天夜里一会儿睡一会醒,辗转反侧了好几次,可每次醒来看到许程溪都是闭着眼睛的,他难道伤口不疼么?
叶皖忍不住轻轻叫了他一声:“许程溪?”
然而话音刚落,许程溪没有反应呢,VIP病房的门就被‘咚咚’敲响了。规整细微的敲门声在清晨空旷的房间里尤为明显,叶皖愣了一下,心想着谁会这么早过来,站起身子忍着全身酸疼的麻木感挪过去开门——
结果一开门就被提着保温桶的连云熙吓了一跳。
“小叶。”连云熙起了个大早,那张精致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疲倦的模样,反而是神采奕奕,见到叶皖一双眼睛弯了弯:“起的好早呀。”
“不早。”叶皖连忙结果她手中的保温桶,低声说着:“阿姨,许程溪他还没醒呢。”
“还没醒?”连云熙眨了眨眼,略带几分诧异的模样:“是一直没有醒么?”
想到自己夜里几次醒来的画面,叶皖果断推算道:“是的。”
连云熙:“......”
许程溪这小子有病吧?没事儿装睡干什么?怂成这样?连云熙忍着笑,慢条斯理的踩着高跟鞋走到许程溪的病床边,然后再叶皖诧异的目光中果断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给了许程溪一个脑瓜崩!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许程溪睁开眼睛,瞧着连云熙无奈的说了句:“妈。”
“妈妈不是故意打你的。”连云熙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振振有词:“是医生说你过了麻药劲儿要检查,睡久了不好哦。”
许程溪:“......”
“不过你昨晚一夜没醒么?”连云熙故意问着:“伤口不疼?”
许程溪精疲力尽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把目光扫向一旁站着的叶皖,故作不知的轻声问:“你在这儿陪了我一夜么?”
他苍白清隽的脸上因为伤病还携带着一丝脆弱,一双眸子却晶亮晶亮的,看着叶皖轻声问的时候自带一种‘深情款款’的感觉。连云熙在一边看着,感觉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怪不得他儿子会被小叶子踢到胃出血,整天这种教科书式的装可怜哄骗别人,要是被人发现的时候可不得生气么?
只是叶皖现在无暇思考许程溪是不是装可怜的这个问题了,他只觉得在连云熙面前被许程溪这么一问有点不好意思,只得胡乱的点了点头。
“是啊,你可得好好谢谢小叶呢。”连云熙打开保温桶,用随身携带的勺子和碗盛了两碗汤出来,对着许程溪笑眯眯道:“昨天公司有事,你哥早早就去处理了,多亏小叶在这儿陪你。”
叶皖:“......”
他在这儿眼睁睁的看着连云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结果半天没等憋出来一个屁呢,就见连云熙冲他招手:“小叶也过来喝点汤,郭医生说程溪这半个月最好只吃流食,所以就只能委屈我亲自下厨帮你煲汤啦。”
许程溪:“其实家里陈姨煲的汤挺好的,真的。”
奈何几年以来连云熙都对自己的厨艺有着‘蜜汁执着’,一点也不采纳许程溪的意见,直接就当成耳旁风忽略了。
“对了程溪。”两个小伙子喝汤的时候,连云熙瞄了一眼叶皖清秀白净的侧脸,忽然说:“郭医生说你得住十天左右的医院,我一会儿帮你请个护工来吧。”
闻言,叶皖拿着汤匙的手指一顿,抬眼看向许程溪,只见他皱了皱眉,拒绝:“不用,叫陈姨过来陪几天就行。”
“我知道你不喜欢陌生人的碰触。”连云熙有点可惜的说:“但陈阿姨孙子这两天来玩了,她请假带孩子去了。”
“......”许程溪面无表情的说:“那就让刘叔。”
连云熙:“刘司机得给你爸爸开车,哪有时间过来陪你啊。”
“......”
“哦,你也不要指望我。”连云熙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你妈妈我不会照顾人的。”
“那个,阿姨。”叶皖终于找到时机插话,忍不住开口:“我来陪护吧。”
许程溪闻言,转头看向他。
“啊,真的么?”虽然等的就是这句话,但连云熙依然假装很惊喜的看向叶皖:“不会耽误你学习么?”
“没关系。”虽然没两天就开学了,但叶皖仍旧点了点头:“我课不是很多。”
人是他打伤的,叶皖觉得理应应该自己负责到底。虽然他不能时时刻刻陪在这里,但许程溪也并非那种断胳膊断腿完全失去自理能力,他觉得应该没问题的。
“那就这样吧。”许程溪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把碗递给连云熙,看着叶皖的黑色瞳孔里闪过一丝笑意:“麻烦你了。”
连云熙待到将近八点才离开,她在这里有个女性缓和气氛热热闹闹的还好点,一走了就剩下他和许程溪两个人时叶皖就不免觉得有些尴尬。正巧赶上护士来拔针,叶皖拿着棉球低头帮他按手背上冒血珠的伤口时,就听到许程溪清淡的声音——
“我最近饮食不太规律,几个大手术都连上了。”许程溪顿了一下,微微低头看着叶皖轻颤的睫毛,声音带了一丝安抚:“偶尔还会喝两杯酒,所以即使可能没有你那一脚,也会胃出血的。”
“......你是医生。”叶皖半晌后才开口,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怎么可能知错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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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就是——不用再费心安慰他了。叶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许程溪撒谎骗人气他的时候自己觉得他该打,打死都不可惜,但真把他打伤了之后,除了过意不去......竟然还有一丝不甚明显的心疼在蔓延。
真是见了鬼了。
“你是律师。”许程溪看了一眼他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指尖,投之以桃的调侃:“明明知道打人是犯法,却知法犯法。”
“有的时候,很多事情不是凭借理智就能决定的,还有......心情。”
他们这段时间的心情,都已经不受理智支配了。叶皖这段时间酷似精分的心情和冲动完美被许程溪的话戳中,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怎么?”只是许程溪已经从短暂的‘哲学家’氛围脱身了,又恢复成那温柔调侃的模样:“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
“......”叶皖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他明明应该是很疼的,却偏偏跟话痨似的停不下嘴,要是按照以往叶皖早就走了,可现在......他却莫名感受到了许程溪似乎也不想往日那么淡定,喋喋不休中多了一丝惴惴不安。
许程溪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按住腹部,苍白的唇和没有血色的脸几乎融为一体,轻轻扯了一下:“没事,不疼。”
这个时候故作坚强的卖惨是让人心疼的最好时机,许程溪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嘴上说着不疼,可眉梢眼角却恰到好处的透露出几分‘勉强’来,让人怎么看都感觉是疼的样子。
果然,叶皖见他这个模样,眉宇间清晰的划过一丝内疚,很容易就被许程溪捕捉到了。只见他抿了抿唇,随后拿出一张消毒湿纸巾仔仔细细的帮许程溪擦了擦修长的手指,似乎是在想该说什么似的,半晌后才吞吞吐吐的开口——
“要不然.....我去问问郭医生,给你开点止疼的药吧。”
“不用了,不然......”许程溪一顿,侧头笑着看他:“你亲我一口吧,没准更管用。”
叶皖额角青筋直跳,压低声音隐忍着怒气:“你能不能别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