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北泽从翻滚血海的噩梦中醒来,已是深夜。
喉咙干渴如刀割。
他坐起身来,习惯性地伸手一挥,都没等到飞来的茶杯,才认识到这具身体灵海枯竭、废物一个的事实。
何况这不是他在三清山的府邸。一间破庙而已,怎来茶杯?
陆北泽怔了片刻,破碎的记忆才重回脑海。
“大半夜的,又睡不着呢?”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陆北泽猛地抬头看去——祭桌上赫然坐了个人。
看上去约莫二十几岁的青年,一脚悬空,一脚踏在供桌上,一身红衣,双手都戴着黑色护腕,上面是狰狞的虫兽图案,正中黑蛇缠绕。
他的面容极为英俊,眼眸邪红,眉心一枚魔印。更诡异的是,他身形透明,犹如鬼魅,透过他,能看到这间破烂神庙的腐朽大门。
陆北泽眉目清冷至极,只是淡淡地道:“关你何事?”
这具身体,并非那被誉为修真界第一人、仰慕者无数的三清真君,长相顶多只能算清秀。但他眼里那种生人勿近的孤傲冷漠,让人望而却步。
手臂搭在神像上的陆南川,早就对陆北泽这冷死人不偿命的眼神习以为常。
他侧头与陆北泽对视,吊长尾音:“哦……当然关我的事啊。毕竟你我仇敌这么多年,你过得不好,我心里就舒爽啊!”
陆南川悬空的长腿,有一下没一下得晃着,靴上黑蛇花纹在红烛下闪过暗光。
陆北泽只做不理。
理了理衣襟,又要躺下,而陆南川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道:“还好我跟在你身边了,否则……”
他右手撑着下巴,看着陆北泽额角冷汗,还有微湿黑发紧贴的白瓷般的侧脸,轻哼一声,拖了个长长的尾音,从祭桌上跃下——
陆南川见他一副入定的模样,哈哈笑了几声,绕到陆北泽身后,从后面环住他,说道:“否则,我怎么能看到,素来清冷自持的三清真君,噩梦连连的狼狈呢?”
陆南川靠得更近了点,贴着陆北泽,热气喷在他的耳边,道:“还有被正道诸门追杀,有如丧家之犬,当真是大开眼界呢。”
陆南川早已学会化形,身形在浓雾里,逐渐转化为带着温度的实体。
陆北泽能感到整个人被束缚在陆南川怀里,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缠上,不能动弹。
他皱眉:“放开我。”
这具身体……
筑基期的修仙者就能将他击败,更别提陆南川这个魔头。
他根本挣脱不开。
“不放。”陆南川偏着头,将陆北泽猛地压在身下,“求我呀。”
再下面,是干枯的稻草,和冰冷的泥地。
头顶上方,残损的神像手托宝塔,黑脸阴沉,溜圆的眼珠怒瞪着他们。
陆北泽手上青筋暴起。
陆南川好整以暇地盯着陆北泽,红眸里漾着笑意,道:“啊呀呀,别生气呀。脸都快要气红了。我被你关在识海里三百多年不说,出来后,也被正道那群狗彘们追杀过,从没气成你这样啊。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夹着尾巴做人,对吧。”
“所以你得习惯呀,三清真君。”陆南川道,猛地扼住陆北泽咽喉,沉了声“你曾经无数次想杀我,但你杀不了我,如今,我想杀你,却轻而易举,讽不讽刺?”
他只是虚虚一扼,并未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