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泽元神本就不稳,还靠东镜龙珠给镇着,他才敢带这家伙到处跑。
陆北泽他妈的就是个疯子。
陆南川恨铁不成钢地想,却忘了,从某个角度来说,他比陆北泽要疯成百上千倍——
本就是心魔所成,自是偏激、轻狂、执拗、乖张。
陆北泽神色冷淡,道:“那你来问。”
陆南川:“……”
他又没“不狂”这种变态的神器!!!
看着少女行事诡谲,直接问话,十有八九是假。
“问不出来,就别拦着。”陆北泽道。
“……”陆南川道,“谁说我问不出来了?不过不是用这种办法问。我用‘生魇’。”
也不等陆北泽拒绝,他一点陆北泽眉心,竟是暂时封住陆北泽元神,令“不狂”不得召出。
陆北泽:“陆赭!”
陆南川接着并指,点在自己眉心魔印上,那烈火纹路亮起。
以那少女为阵眼,黑中透红、红里藏金的离火,铺展开来,似是蔓延舔舐了整个天地。
但细细一瞧,就能看出,这是结成了一方结界。
陆南川难得收起脸上嬉笑,沉声道:“梦魇频仍,且生幻境,告之于我,诉之于景——金丹何来?”
竟也没问关于牵丝戏、巫骨族人的事,反而先问了这个。
陆北泽抬头——这身体身形稍矮——看了他眼,神色隐有几分复杂。
待他回神时,那少女已沉睡而去,一个通体黝黑、头生犄角、四肢修长的小兽,在她头上蹦跶。
有几分憨态可掬的可爱。
见陆北泽瞧他,一个激动,就似乎要从少女头上跳下,奔到他面前。
但被陆南川凉凉一眼扫过,顿时不敢动弹了,用蹄子默默地划了几个圈,甚是委屈。
周围黑雾散去,一轮骄阳当空,一片晴空万里、春日祥和,是个采风踏青的好天气。
足下青石板,两侧宽阔街,沿街小贩叫卖,酒楼旅舍小店成林,正是人间繁华的景致。
一株桃树窈窕地立着,有花苞若隐若现,枝叶嫩绿,生机勃勃。
“这是……”陆北泽顿了顿,“魇兽生出的幻境么?”
陆南川点头,挑眉道:“算是。它会告诉我们,这金丹自何而来。比你问话应该更清楚吧?”
如果陆南川有尾巴,此时应当得意洋洋地摇了起来。
如若有羽毛,也是像孔雀开屏般,大摇大摆地展示。
可惜他并无尾羽,陆北泽完全不能感觉到……
他语气里有种求表扬的期待。
所以,陆北泽只是淡淡地“嗯”了声,向前望去。
陆南川:“……”
前方,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街道上穿过。
一双白嫩嫩的手,挑开车帘,紧接着,一张娇俏可人的小脸露了出来。
柳眉杏眼,樱桃唇色,不知瞧见了什么,笑得眉眼弯弯,仿若月牙——正是那个鬼神半面的少女。
只不过,这时候她还要小些,约莫才十二三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显得天真烂漫。
“小姐,你别又把帘子挑起来。”婢女的声音响起,“这三月里春寒未散,小心着凉,病才好,可不能又生病了,否则你还得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
“知道啦知道啦,小倩啊,你放心啦,冻不到的,你就别再念叨了。”少女笑嘻嘻地道,“我这耳朵啊,都快磨起老茧了。”
她趴在车窗上,看外头风景,眼眸晶亮,带着期待雀跃,如若山林里头晨雾里,小鹿的那双眼。
但刚说完话,一阵春风吹进,少女就打了个喷嚏。
“啊欠!”
小倩如临大敌,立刻强硬地放下车帘,道:“小姐,抱着这个汤婆子。”
少女:“……”这是三月不是寒冬腊月啊!
不过她久病初愈,被风一吹,又有点咳嗽起来,只能听从小倩的安排。
车帘被放下,隔绝了陆北泽和陆南川的视线。
两人跟着马车,一路向前。
来到了一个寺院前。
寺院香火旺盛,百年老树成林,看上去年岁悠悠,就连金色檐角都有斑驳痕迹。
饶是寺院里香客成群,见到少女,主持也诚惶诚恐,出来迎接。
“顾小姐。”主持道,“上次多谢您慷慨相助,捐的银两,八成都布施出去了。老衲在此谢过。因着所受恩惠者众多,为您在庙里刻了碑文……”
那只有十二三岁的顾小姐,小大人似的摆手,竟有七八分成年人的稳重:“大师不必多礼。小女母亲早丧,父亲带大,一直教诲小女要多做善事。”
主持道:“太守高风亮节,让人敬仰啊!”
倒不是纯粹客套话,而是这顾太守,为官做事,当真是福泽百姓。
陆北泽扫了眼不远处碑文——
“南明城太守顾明城之女顾楚”赫然。
看来……这姑娘名唤顾楚。
这时也是个纯真良善的,怎么……
陆北泽眸光微沉,追随顾楚,看她举止得体地同主持客套,然后跪在蒲团前,给家里老人抽一支平安签。
顾楚试了几次,都未抽中,她强忍属于孩子的不耐烦,弯着腰去捡杯珓【注】,够了几次都未够到。
这时,一只纤纤柔荑,从一旁拾起杯珓,递给顾楚。
顾楚抬起头,看到了一身盈盈素衣,一双剪水秋瞳。
是个白衣女子,乌发轻挽,带着点松散随意,面容美极,清水芙蓉,素净出尘。
“再试一次?”女子温柔地说道。
顾楚头一次看到这么仙的小姐姐,一时看呆了。
这次,饶是陆南川,都看出了端倪,靠在寺院里一棵老树上,若有所思地道:“好纯粹的灵力啊……不是凡间散修能达到的,这要得修真界的正统修士吧?好好的灵力充沛的修真界不呆,跑到凡间来干什么,历劫的么?”
凡人难感受灵力魔气,他们却再清楚不过。
甚至能隐隐看到,那白衣女子周身,淡绿的灵力。
柔和、温暖、包容,如若盎然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