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川同慕容归胡打过的交道也只有通魂桥之征时。
成千上万的魔族涌入,他面带狰狞玄黑面具,立于高处,冷冷地俯视狼藉遍野。
正当他仰首喝完壶里最后一滴酒,抹净嘴角酒水,心想陆礞怎么还不出来时,见到过慕容归胡。
慕容归胡一身虫二谷弟子惯常穿的青衣,风尘仆仆,手上还拿着个装盛药草的百宝囊,似乎刚采摘草药归来。
见到铺天盖地的魔邪,这人竟是退也不退,将百宝囊收好后,摸出腰间玉笛,凑到唇边。
一曲天籁响彻九霄。
众多魔物纷纷七窍流血而亡。
这也是他二人唯一一次交锋。
虫二谷真正能打的人不多,慕容归胡绝对算一个。
而且这人给他的印象就是……追着师弟师妹收拾烂摊子,难得听他奏响一次天籁,是为了把一言不合就出谷乱窜的江曜灵,给拎回去。
十分护犊子,如果是因为陆礞也算他半个师弟的话……帮了陆礞,倒也说得过去。
陆南川右手在陆北泽膝下一抄,将他抱了起来。
心道:“挺好的,还有人肯帮你,不像万剑宗……”
本是师兄弟自幼同胞处,却成了反对陆北泽最凶的地方。
他很清楚地记得,通魂桥之征时,他实在耐不住性子,偷偷伪装成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提着把从某个剑修尸体上摘来的剑和令牌,大摇大摆进了南天门。
万剑宗周遭护阵诸多,一时半会,也未有邪魔能攻上南天门,算得上较为太平。
他一路畅通无阻,摸到了三清山。
偷听到的第一个墙角,就是宣端砚同陆北泽的争执。
争吵即凶,弟子在侧慌忙拉架,他立在远处听不大清,只能看到已成为掌门的宣端砚,拿出掌门令牌,声色俱厉地说着什么。
而陆北泽回了几句话后,宣端砚竟是气得将令牌掷于地下,卷袖便走。
四五个弟子拉都拉不住。
陆北泽对一旁华丹青嘱咐了句什么,华丹青立刻捡起令牌,追上送了过去。
宣端砚怒气冲冲地接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说来也怪,许是那时在魔界混久了,他戾气颇重。
宣端砚发现了他立在结界口,以为是个未经允许,擅自闯入的小弟子,怒气未消地道:“你是哪位的弟子?懂不懂规矩?!滚出去!”
陆南川遭了顿骂,表面笑嘻嘻地应了,道:“是,掌门。”
旋即跟着宣端砚出去,盘算了宣端砚周围弟子数量,和宣端砚自身的实力,正准备偷袭。
反正他在魔界时,就是看谁不顺眼就杀谁,从未委屈过自己。
这时,身边有个人唤住了宣端砚,问道:“三清还是那么倔么?”
“是。”宣端砚冷声道,气到不行,“我晚上再让青青来劝他,实在不行,我也没法子了。他这个人从小就倔,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专钻牛角尖。”
陆南川这才猛地停住要动手的打算。
同宣端砚说话的,是一个坐于轮椅之上的男子,穿着久雅阁的常服,金袍耀眼,上绣着十八仓颉文字,二十六通天护咒。
拇指上一枚象征久雅阁阁主的指环熠熠生辉。
能从他弧度优美的下颚,挺直的鼻,看出这人容貌出众。
至于为何是看出……因为他眼前覆了两指宽的白绫,竟是个看不见的瞎子。
陆南川心道:“凌雪?他这是瞎了不成?”
暗自收回了快要凝出蛟火刃的手,盘算着。
凌凝雨在此,他不敢冒然出手。
鬼知道这人身边多少傀儡护身。
而这位久雅阁阁主,正被手下弟子推着,往宣端砚走来。
事实上,凌凝雨容貌出众,面若好女,一双桃花眸情深如许,却又因为凌厉的剑眉而不显女气。
这会儿眼覆白绫,容貌有损,气质也更有些捉摸不定。
凌凝雨轻轻笑道:“北斗,你换个法子,专门同三清讲讲,死了多少人,折了多少兵,损了多少城。一点点同他讲,三清会听进去的。”
“罢了。”宣端砚疲惫地一捏眉心,道,“交给青青吧。你来得正好,同我商讨一番,接下来该如何是好。魔邪群攻,都快要到万剑宗外的七星阵了。”
“好。”凌凝雨点头,“走吧,事不宜迟。”
都说久雅阁阁主多智近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决策,缺不了他。
陆南川找了个机会溜走了,心里头这个场景却总是徘徊不去。
之后也去过一次,这次是看到莫青青温言相劝,但很明显,也不欢而散。
临近海边,风来雾现,愈发寒冷。
陆南川从回忆里脱身,就看到前方的视线,几乎只有数丈。
数丈开外,是迷茫雾气,自海平面升起。
没想到之前路过鲛人族居所,如今还要再来一次。
鬼雾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