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正色道:“我会的师兄,至少,我不能给万剑宗丢人。”
*
九天神界的修士多居于重华宫内。
一来,重华宫是首当其冲,遭到灭门洗劫之处,人已经不多了,二来,公孙仲似乎并不想同万剑宗有过多交集,一直都是让祁策代为处理事务,与九天神界的人接洽来往。
这日,香兰刚锻体完,花了一个时辰,绕着重华宫跑了百来圈,就看到那个一身紫衣的梨雪堂长老又来到重华宫内。
倒也不奇怪,毕竟整个下修界,重华宫元气大伤,长老全亡,也只有梨雪堂能顶个半边天了,几乎大事商讨上,他们没缺过席。
香兰远远地望了眼,心道:“反正大人们商量,也不关我的事。我再去锻锻体吧。”
所谓锻体,就是不依靠灵力,纯靠肉身,爬山负重行武,怎么劳累怎么来。
香兰在身上绑了几个五六十斤重的沙袋,噗嗤噗嗤又跑了起来,最后一圈回来时,正好看到那位长老行色匆匆地走出重华宫西门。
她愣了下。
西门这边,住的好像是虫二谷的药修们。
人在面前,她打了声招呼:“祁长老好。”
祁策清秀的眉眼间,有这段时日积累下来的焦躁,他见是个后生晚辈,还是停下来点了点头。又看到她手臂、小腿、腰间挂的重物,随口问道:“锻体?”
“嗯对。”香兰道。
“金丹期也要锻体?我还以为只有筑基期未到的小弟子会这么做。”
香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嗯……我基本功不扎实,从头多练练啦。”
祁策明显有事,勉励了几句,就又离开了,身形匆匆,色泽浓重的紫色衣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好忙啊……”香兰嘟囔了句,又跑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才缓缓变亮。
香兰揉了揉她小胳膊小腿,才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泡了个药浴,跟上华丹青道:“师兄,我早晨绕圈看到祁长老了,目前战况胶着吗?我也可以……”
华丹青道:“不行,你在后方,帮虫二谷救治伤员。”
香兰闷声道:“行吧。对了,那个小姑娘又来了,我今早结束的时候,看到她偷偷朝这边望。”
“谁?”
香兰道:“就,就那个,浑身上下缠满蛇的姑娘。好像是端木家的。”
端木家以控兽闻名,擅用哨音御兽,以凶猛却不失尊贵的灵兽为多,像那个蹲在重华宫附近仿佛扎了根的小姑娘一般控制毒蛇的,属实不多。
香兰印象深刻。
华丹青无奈:“你还有心思管虫二谷的事,先管好自己吧。”
“可是虫二谷就不能通融一下,收了人家做弟子吗?她都帮虫二谷挡了多少次袭击了,前几天我大半夜的去爬山,还看到她在埋她死的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香兰话里内容过多,华丹青缓了缓,才道,“虫二谷有虫二谷的规矩,我们不好插手,况且,她一个浑身毒蛇的毒修,去虫二谷能做什么?你今天和我一起去前线。”
香兰雀跃起来:“好!诶,不过师兄怎么突然变了主意。”
华丹青:“把你情况和莫师叔说一下。”
香兰:“……”
*
前线战事倒并未有想象的那般激烈。
这几日下修界初雪将至,天寒地冻,双方都谨慎休战。
香兰在莫青青房里,垂着头听莫青青训她。
其实就是柔声讲了几句,毕竟香兰知道,她师父人好,连稍微声音大点说她几句都舍不得。
于是她眼神飘忽地听莫青青道:“大晚上的,不在重华宫里好好呆着,也不怕被闯入的魔物捡了漏。忘记之前被贪食吃了剑的事儿啦?”
突然,香兰瞥到莫青青手腕绷带,皱眉道:“师父,您胳膊怎么了?”
“小伤。”莫青青捋了捋袖子,遮住伤,“磕磕碰碰了下。你的剑等我有空给你炼,现在这把‘芒种’,还用得惯吧?”
香兰道:“很趁手了。”
莫青青笑了笑:“那就好。这是我弟弟以前用的剑。”
香兰疑道:“师父还有弟弟吗?”
“有的。”莫青青神情飘忽,“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这时,未关上的门被敲了三下,有人走了进来,是手腕上缠着翠绿丝带、肩披日月星辰纹章的虫二谷弟子。
她拎着木质药盒,道:“我来给仙君换药,仙君今日可有好点了?”
莫青青温声道:“无碍,好多了。麻烦你了。香兰,你先出去玩儿吧,别跑到没人的地方就行。”
香兰知道师父有意不想让她看到伤情,走出门后还闷闷不乐,嘟囔着:“终于懂了师兄之前为什么和我说那些话了……”
真的不远了。
就算有前辈顶天立地,把守在前,可他们血肉之躯,又能抵挡多久呢?
都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不受伤的。
突然,她屏住了呼吸。
因为从这处半山腰的休息室和整顿点,往外望去,能看到巍峨耸起的城墙,魔气横生,外面是另一个世界——
隐约能透过迷雾,见到紫火燃烧连绵,三桥并立在不远方。
“怎么做到的……”
“稍微懂点阵法的,很容易能将两处连接,就是个很简单的隔空传物法阵。”有人回了她话,“但难就难在,阵法如此之大,维持时间如此之久,这就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了。”
香兰回头,就看见一身劲装的端望曦,她左手腕处也像虫二谷弟子般,绑了条青丝带,可凑近一看,才发现是条温顺的竹叶青。
“是你啊。”香兰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坐到一起,“原来你天天跑前线来吗?”
端望曦点头,道:“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香兰道:“那你应该和你家族的人一起,端木家就算不是名门大家,也有近千人在此。否则,一个人出事了也没照应。”
端望曦在她身边石上坐下,闻言,诡异地沉默了片刻,道:“谁和你说我是端木家的了?”
香兰道:“不是你说你叫端木吗?哦对,你名儿是什么?”
端望曦缓缓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道:“在下姓端名木,字望曦,和端木家,半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个乡野出生,从凡界来的野路子。”
香兰:“……”
香兰:“不好意思……”
端望曦道:“没事。你是万剑宗的?”
佩剑,腰上明晃晃一块弟子令牌,上刻万剑宗南天门印和弟子名。
“是呀。”香兰道。
端望曦奇道:“你们宗门竟然要弟子半夜爬山来修炼锻体吗?能力卓绝却不轻视根基,佩服,就凭这份耐力和谦逊,比下修界的散修要高上不知多少了。”
之前一直懈怠懒散的香兰:“……”
她心虚道:“没有没有,过奖了。端木,你想要入虫二谷,怎么不试图修习医术?否则,你去虫二谷,也做不了什么啊?”
端望曦淡淡地道:“我小时候被蛇养大,其实也没什么修仙天赋,就会同蛇说几句话罢了。至于虫二谷,只是因为心向往之吧。”
她拍了拍香兰肩膀,道:“你小心点儿,这次魔界入侵,比一百年前九天之乱,还要危险太多。”
香兰不解。
端望曦道:“九天之乱时,魔界虽然勉强一统,其实还是散沙,没有修真界一般齐心协力,魔物各行其是,秩序紊乱。如今这次……很齐整。听闻魔界十年前突然出现了个魔头,在离渊底下收服离火,又用了十年时间,将魔界洗牌重组。之前一直是传闻,但看这阵势,是真的无疑了。”
这些消息,香兰也听过,只不过她小道消息没有端望曦这么丰富灵通。
香兰说道:“原来是这样。比梵天还强吗?”
端望曦嗤之以鼻:“梵天算个什么,你看看,以前有多少魔物承认他。而这位,就我所知,魔界上下,可都得尊称一声帝尊的。离渊帝尊。”
*
“帝尊。”
紫嫣掀开帐帘,就着月色,看到立在桌前的陆南川。
他看着桌上整齐排列的弟子令牌,微微出神。
陆南川回过神来,问道:“何事?”
紫嫣道:“这是今日新收缴的万剑宗弟子令牌,请帝尊过目。”
“放在那吧。”陆南川淡淡地道。
紫嫣照做。
其实她也不懂,帝尊为何要收集这群剑修的令牌。或许是当作战利品,用来欣赏。反正她私下和其余几个魔将一直讨论,都觉得魔尊可能对万剑宗恨之入骨。
毕竟也没见他收集其余宗门的象征物。
陆南川突然问道:“可有剑?”
紫嫣道:“什么剑?”
陆南川用指尖敲击木质令牌,说道:“万剑宗弟子,剑牌不离身。你们把令牌集了来,剑呢?”
紫嫣僵了下,道:“……都给贪食了。也有的,应当在尸身旁未收回来。”
“也不怕它闹肚子。”陆南川道,“上次还没缓过来吧。谁让它管不住嘴,连神武也敢下肚了?”
紫嫣道:“若是帝尊需要,下次我让人注意着。”
陆南川“嗯”了声,就让紫嫣退下了。
夜凉如水。
这是修真界的月,洁白一层,女子颊面上的纱般,轻轻柔柔,盖在广袤大地上。
远处就是下修界不眠的哨位和灯火。
紫嫣办事向来妥帖,不到三天,她就献上了一把万剑宗的剑。
不是太好的剑,但也是精心打磨,黯如湖水。
紫嫣能看到,陆南川赤色的眸微微亮了一下。
他在亲信面前,未戴面具,墨色长发披散下来,立在月下,接过长剑后,看了眼剑铭和剑柄刻字,找到名字后,转身进了屋。
紫嫣恭身退了下去,但未离太远。
她注意到身后动静,回头望去,就看到陆南川向北而去,整个人就像是在月色里奔逐的狼,有着让人惊艳的外表,既冷漠又孤傲,既美丽又危险。
只不过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
腰间一柄长剑,一块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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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有点卡文不好意思_(:зゝ∠)_,大家的评论我都看到啦,谢谢支持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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