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灼华不知道。
毕竟重来一世,眼前这个已成为她夫君的宁国公府世子晏昭廷,却与前一世的那个孤傲内向,更是不苟言笑的人相比,可谓是极大的不同。
但是想着他前头那又狠又毒的话,凤灼华此刻却是非常确定,晏昭廷就是晏昭廷,他本性上那依附于骨子里的东西,并不曾有任何改变。
前一世他们夫妻二人,她装的是一副端庄温婉的天家公主形象。
他呢,也同样也是进退有礼,一副世家翩翩公子形象。
晏昭廷对她宠爱吗?
她不知道。
当年自从嫁人后,她便不是那个敢在汴京皇城中肆无忌惮打马而过,娇艳不可芳物的平阳公主。
她深藏自己的聪明与果敢,婚后小心翼翼收敛自己的本性,努力讨好府中长辈,周旋于妯娌之间,更想借着宁国公府的兵权与汴京中的势力,以求力保她阿弟凤景明日后的太子之位。
渐渐的,那份儿女情长变了味儿,变得自私又矛盾。
她爱着晏昭廷,又忌惮着晏昭廷。
终究对他,于刚开始的热烈又内敛的爱,变成后头随着年岁渐长,掺了杂质的相敬如宾。
但是晏昭廷呢,这个男人他似乎从不斥责她,也不会去阻止她,几乎只是她当做娇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儿一般。
直到大晋国变天,她父皇母后以及阿弟,这一生最为重要的三人陆续死去,宁国公府后头更是支持她的七皇叔当上了摄政王,最后更是打着正统血脉的名义,当了帝王。
也直到这一日,晏昭廷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当着她的面拧断了一个妄想调戏她的男人的脖子,她才恍然大悟,也许这个男人是只隐藏了那獠牙的山狼。
接着还不及她反应,她便被晏昭廷一纸和离书远送边界,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往大梁国去。
说来也巧,最终她被人暗杀在两国之间那道天险之下,尸骨无存。
一夜生死轮回,等她第二日清晨初初睁眼,看到的却是新婚之日,晏昭廷睡梦中那张绝世无双的容颜,她怎能不怨不气?
她根本就做不到。
从睁眼那一刻,便时刻在那脑海中翻滚的各类情绪,其中庆幸也好怨念也罢,再加上这一开始,面对的便是她这一世最不想面对的那个男人。
彷徨之下,凤灼华只能用自己的怒火和蛮横的情绪来掩饰自己的怯弱与无助。
然而如今。
她却被晏昭廷的那有力的臂膀禁锢在这凤榻上的方寸之间,鼻息与鼻息交|缠,那炽热的唇瓣,下一刻便能吻上她那圆润如珍珠般的耳垂。
当晏昭廷说出那阴狠毒辣的话来的时候,那喷涌而出的呼吸,轻轻从她鬓角间扫过发梢。
半边脸颊烧如火焰,半边身子却是如坠落冰窟,心脏不自觉疯狂跳动。
那强掩孤傲而比挺的窈窕纤腰,却是微微一麻,令她差点软了身体,往身前人怀中倒去。
却是在这一刻。
晏昭廷坏笑一声,轻轻对着她耳际间呼了一口热气:“臣前头与殿下所说自然是玩笑话,当然的,臣自当也认为殿下与臣开玩笑罢了。”
“殿下觉得如何?”晏昭廷深深瞧了凤灼华一眼。
继而他叹气般呢喃自语道:“臣前头还担心殿下是个娇弱的娘子,臣自然也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吓了殿下去,如今想来也是万幸……以殿下的胆识,臣恐怕是在殿下身前拧断人的脖子,殿下的眉头也不见得会皱一下,这般臣便安心了。”
男人轻柔掠过她眉心散落的碎发,接着收了那横在她身侧的手臂,身子向身后稍微退了寸许,那炙热的眸光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双眸。
凤灼华几乎受不住那几欲把她寸寸看透的目光。
她眼尾微微颤动,稍稍侧过头去不敢直射晏昭廷那双炙热的眼眸。
“殿下。”晏昭廷看着凤灼华抗拒的神情,他也不生气,反而是舔了舔那略微有些干涩的唇瓣,抬手拿过一旁那黄花梨木小方桌上头放着一张字帖。
这一瞬间。
凤灼华只闻得鼻尖一抹乌墨的清香。
而坐在她身前的晏昭廷双眼含笑,那笑意里却是带着浓浓的威胁,男人仿若不经意道:“殿下不如看看臣手中这副字帖,临摹的如何?”
凤灼华眸光一颤,抬眼望去。
那字迹一看便是她家阿弟的字迹。
十多岁的孩子,一手字却是写得歪歪扭扭,横竖之间连点劲道笔锋都没有,还不如下头那个比他小了好些岁的四皇子。
前世,世人是怎么评价身为太子的阿弟的。
就区区‘烂泥扶不上墙’几字,便预兆了他毫无作为的一生,英年早逝的一生。
如今重来,她可还要拼尽所有,让那不争气的阿弟上位?或者是早早的准备好,舍弃了这荣华富贵而全身而退?
想着过往种种。
凤灼华眉心一拧,抬手夺过那副字帖。
转眼便要把它给撕了,却是在细看的这一瞬间,眸光一顿,手上却再也下不去任何力道。
她摊平手中那张皱巴巴的字帖,垂着眼眸细细的看了数遍,最后还是忍不住看向晏昭廷:“这可是三皇子他写的?”
晏昭廷看着凤灼华眼中的急切,他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得逞的目光,嘴角一弯道:“殿下,臣是谁?”
是谁?
他能是谁?
凤灼华,嘴角一抿答道:“宁国公府世子。”
然而晏昭廷却是摇了摇头:“臣在殿下的眼中,臣是谁?”
当下,凤灼华心中一紧,还是咬牙道:“晏昭廷。”
然而晏昭廷却是再次摇了摇头:“殿下,事不过三,臣最后再问一遍,在殿下眼中,臣是谁?”
‘夫君’二字突然越入凤灼华的脑海中。
前一世,这个男人每每在那情绪极为猛烈的时候,最喜她死死的搂着他宽阔的肩膀,一声声的叫着他‘夫君’每每到那时候,他为她疯狂,为她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