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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王墓3.0(1 / 2)


正欲回头去探,想想又作罢了。“夸父逐日”不如守株待兔,到他家门口墩。

郁泱撤回早登极乐堂,正值闭市时分,人们三三两两的回家,好做晚席。

只见安静执着拐杖静静地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寻听路人的脚步声,竟有些莫名孤独。他霎时逮住到一个脚步,唤道:“老刘!”

那名唤作“老刘”的坡脚老头应声走过来:“哟,老安不在家?今晚吃些什么?”

安静开门见山:“和你说正事,我家安逸昨晚回来了,赶紧的把你家大花嫁过来!”

老刘笑道:“去去去,我只三个女儿,大花作儿养,当家不外嫁。”

安静:“二花,二花也成!”

老刘扬起一股得意劲儿,连讽带刺:“不成不成。当年我家二花追了阿逸也有一年,是阿逸一直推脱。看吧,年少不知女儿贵,我二花如今儿子都会打酱油啦!”

“得,那就三花!”

老刘将一本红艳艳的小帖子塞进安静怀里:“喏,给你喜帖。三花五日后跟十里街的王大富小儿子成亲,你别忘了去!哈哈哈。”转而又苦口婆心,“我说你,阿逸长得一表人才,年少得志就学翰林院,多少姑娘慕名而来。当时你就该好好考虑订一门亲事,也无须落到现在这般着急。”

“说完了没,没女儿赶紧走。”安静催开老刘,又逮住一个脚步声,“老黄!恭喜恭喜,上个月听说你喜得千金,有没有考虑把女儿嫁到我们家。”

“呀哈你个臭不要脸,你家安逸给我女儿当爹都老!再说陛下昭告天下,说你家安逸不检点惹了花柳病,谁敢嫁呢。”老黄说罢玩笑话,便匆匆回了家去。

安静朝老黄怒喝:“滚你的,再敢赊我的药我就送你早登极乐!”

安静操碎了心,无计可施,转进屋里取出一张写好的重金求媳字牌,架在门口大声吆喝:“倾家荡产,倒贴卖儿!”

郁泱径直买来一瓶墨,默不作声地将字牌抹得乌漆麻黑。然后道:“大夫,看病。”

安静:“今天不开业。”

郁泱思忖片刻,心不甘情不愿道:“我家有好女。”

“得,先生里面请。”安静当即扔了字牌,引郁泱入堂。“公子家妹芳龄几何?”

敷衍答道:“桃李之年。大夫,我脑袋疼。”

“伸出手来,我把把脉。”

安逸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安静安慰等他不及,已吃起了晚膳,屋子里静得出奇。

安逸打量了四周,掩上大门,气喘喘地喝了几碗茶水解渴,才乖觉地盛起饭坐到桌前,吃到一半时突然问道:“爹,五寸是多长?”

心知儿子算术差,安静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长度,道:“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刚才吃到一根五寸长的菜叶。”安逸吃了几口,又道,“爹,你听说了吗,郦王墓爬出蛇来了,还吐出了郦王剑。”

安静一副见惯世事的模样,不屑一顾:“你老爹跟我说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安逸:“怎么不稀奇么。当时我在场,还拿了一下郦王剑,可沉了。不知是什么金属做的。”

安静:“少见多怪。”

安逸像个顽童追问道:“爹,你说郦王剑是量身打造的吗?”

安静不厌其烦:“王侯专用的兵器,特别是象征身份名义的兵器都是量身打造的。”

安逸:“那郦王的手掌很小嘛。郦王剑剑柄贼细,大手掌根本握不稳。”

安静眉头微蹙,察觉倒了什么,谨慎道:“你是明知故问?”

安逸放下筷子,如父亲一样正襟危坐,话风急转,语气中多了分严肃的质疑:“王墓书库室内,史书书籍有记载郦王的指长,不足五寸,郦王剑剑柄纤细,说明记实不假。而棺椁内两具尸骨的掌骨竟七寸有余!我怀疑郦王墓埋的根本不是郦王。”

安静平静地饮了杯茶,风轻云淡道:“捕风捉影。你越发有想象力了。”

作为一个郦裔听到如此消息居然不惊不奇,还能保持镇定,这让安逸更确信父亲知道些什么。

安逸低头吃饭,似威胁道:“小爹你不必讽我,你若不愿相告,我把这个疑问上书朝廷是了,将来一样水落石出。”

安静:“你这口气好似我知道。”

安逸:“不是好似,是一定。”

见安逸如此肯定,安静略显无可奈何,问道:“你凭什么肯定郦王尸骨是假的,就因那指骨?”

“因为父亲你。”五个字,掷地有声。

安静指尖一颤:“嗯?”

“你说我们家在先帝不可告人的追杀名录上。郦王是晋氏宗族最后的血脉,如果晋氏无一尚存,凭先帝的名望,会忌惮旧郦臣后?除非郦王室没有死绝,先帝才战战兢兢厚葬郦王来制造晋氏灭宗的假象,暗中加紧追杀,好断了郦人企图卷土重来的非分之想。”

安静冷哼一声:“先帝若有这般高瞻远瞩,天下早该他了。你很聪明。”略带欣慰,亦喜亦忧。

安逸:“朝廷将会派人来查,我猜他们的重点会放在寻找那个叫‘尉米’的私生子上。”

“尉米?”安静又哼了一声,“这不是早公之于世了么?郦王已死,这孩子没什么价值。你说的‘朝廷的人’,不会是昨晚搅了我食欲的你的老同窗吧?叫郁泱吧。”问得很肯定。

安逸跌了筷子大吃一惊:“爹如何知道。”

安静:“你不是说他鼻子长歪了吗。傍晚他来找我看病,我一摸就知道了。”

“才不是,天下鼻子长歪的人多了去。”安逸连忙否认,察觉父亲是在套自己的话。

“你觉得爹像在套你的话吗?”

安静双眼失明,目光无神,但安逸愣是感觉到父亲正用狼一样的目光在冷凝自己,看得透透彻彻。

安静:“你十岁他把你溺下水,害得你大病一场,险些丧了小命;你十七他扔你虫子,把你吓得跟孙子一样;你二十他昭示天下辱没你名声;班姝案又想至你于死地,如今来刨我们的根底,昨晚还搅坏你我父子团聚的好心情。新仇、旧恨,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

安逸不知父亲如何认出郁泱,莫不成是郁泱自己承认?不太可能。“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还能宰了他不成。”

“倘若他确实是来揭我们的底,杀了也使得。”

一句话十分冷毅。安逸听了不禁发瘆,带有后怕的笑道:“你一把年纪,能逮得住他?”

安静神闲气定:“‘姜都是老的辣’你没听说过?他现在昏睡在里房。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安逸吓得连忙跑进里房,见郁泱规规矩矩地睡在床上,一去观察,得知郁泱被下了蒙汗药,气息均匀,尚有命在。折回去:“爹你疯了吗!大周就这一根独苗。凭父亲再想复国也要顾全大局,外族长年对大周虎视眈眈,没有小蹄子撑着,恐怕敌寇早已入侵。江山在大周统治之下国泰民安,不也挺好吗。”

安静:“我不杀他,待他查清我们的底细必会杀我们。我在自保。”

安逸忙顾解释:“他绝对不是来察我们的。他若怀疑我们,岂会让你给他治病而自投罗网。他还提议让我诈死躲开匈奴,可见他没有歹意。”

安静伸出手,往安逸脸上轻轻拍了两巴掌:“你以为只有你会套话?我本来不确定他是郁泱,是你承认了。他的来意是什么我会问清楚,我自有考量。”忽的掐紧安逸脸蛋,“叫你少招惹皇家的人你愣是不听。他既然落在我手上,死罪可免,苦头是少不得吃了。”

嚓!中计了。

安逸一时羞愧,支支吾吾:“不然你顺便问一下他如今有对象没。”

“作死的东西!”

安静拣了些药走进里房,从里把房门栓死。安逸凑到窗口窃听,被安慰拖远了去。夜色沉静,安逸和安慰乖乖地坐在廊檐地下探望,纵使悉心静听却只能听到风声。房里的灯一直亮到午夜才熄灭,郁泱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样离开了药堂。

安逸随后进房,迫不及待问安静说了些什么。安静一边清闲地整理药箱子,一边敷衍道:“天色已晚,你好去休息。”

安逸一听更是烧心:“有什么事你可别瞒我。”

安静沉默许久,越显得阴郁。“他既肯答应为你销名销户,是个两全之法。你好好考虑考虑。”

安逸神色一紧:“他跟你承认他是皇帝了?”

安静点头,揉了揉太阳穴:“为父乏了,暂别来扰我。”

安逸欲言又止,闷闷地回了寝房。

安静把安慰拽回房,劲腕十足。打开角落里一只不起眼的衣柜,取出一只木盒,道:“关好门,别让那小子挨近来。”

安静甚少这样谨慎,安慰跟着严肃起来。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他是郁泱?”

安慰在安静手背急急敲了两下,表示自己很疑惑。

安静打开陈旧的盒子,一股松香随即扑鼻而来,然后在一张红色丝绸中取出一枚璎珞。

是一枚双龙戏珠模样的璎珞。金作项圈,开合处雕成两只麒麟首,口衔宝珠,宝珠下系有一缕红色的穗子。璎珞作为饰品,精妙绝伦并不稀奇,奇的是那颗宝珠。安静摸过珍宝无数,唯独那颗宝珠质地奇异,触手冰凉,天下绝无仅有。

这是安逸小时候带的辟邪物,自他去鹿都上学,安静便撤了下来,收藏在柜底再也没拿出来。直到今天他再一次触到了这颗宝珠,却是在郁泱的扇坠上!

安慰急急在安静手背上写道:“怎么了?”

安静贴近安慰耳畔:“我原不知那人是郁泱。我在他身上摸到跟这一样的宝珠,我能确定,那颗宝珠跟这颗出自一颗母石。中邪了…”

这枚璎珞,是当年先帝来跟他提娃娃亲时留下的信物!那时文后怀胎五月,道是生女结为夫妻,生男义结金兰。

安静捡起墙角的石头就把璎珞砸成粉碎。“我破了这个邪!”

次日清晨,安静的寝房还关着。安逸扳着手指头在门外伫立了片刻,才拾起东西去往县衙。

县衙早已在讨论盗墓之事,众人围在一张大桌前议论纷纷。郁泱站在一侧静默地听取众人的分析,一身一尘不染的浅色长袍,腰上别一把折扇,负手而立傲骨凌霜,越显得鹤立鸡群,只是脸色不大好。

安逸向郁泱行了见面小礼,特别生分,将带来的杂碎放在案上:“这是盗贼落下的,他们有一路人往山南的小道逃了。看地上的足印尺寸,盗贼应长得十分高大。”

知县拍案挠头,急躁道:“山南小路派人追去了,没逮住!这些王八跑得贼快。”

郁泱一脸冷漠的将一把蕨菜放到案上,众人投去奇异的目光。他无动于衷,侧头向安逸,示意了一个眼神。

安逸冷不丁眨了眨眼,无辜的目光移往别处,不知郁泱意欲何为。

见无人作声,郁泱意识到哪里不对,忙换出那半张卷轴转移视线。“这是从盗贼手中抢回的记档,交给你们。”说完即转身离开,不再参与讨论。

有官府料理,安逸也没什么别的提议,心底有些疑问便跟上郁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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