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难怪那日在假山,太子会请她这么个陌生人帮忙送信,原来在那日之前,太子就已经见过她了。幸好她最后还是守了诚信,去于府将他救出来了。
太子多次救她帮她,她自然也该投桃报李,便主动邀请道:“天色已晚,公子可要留下用顿晚膳?厨下正准备做烤鱼呢。”
顾玄启想到自己亲自网的那条鱼,便点头应了。
进了庄子,到了正厅一看,见桌上比晌午离开时多了个白瓷花瓶,花瓶里插了一捧白色小花,看起来倒像是那会儿在河边见到的野花。
顾玄启不免疑惑:“你既是开花行的,想来不缺奇花异草,为何要摘些野花回来?”
“这,”宋蝶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解释道:“妾身幼时家中养的花都是要卖了换银子的,只能寻些野花回家插瓶点缀。今日去河边看见这点地梅,就随手摘了些回来。殿下不觉得这点地梅虽是野花,却并不比那些奇花异草差么?”
原来这小白花叫点地梅,虽然小巧玲珑的不算难看,但比之奇花异草还是差远了。顾玄启心下腹诽,但小寡妇既然喜欢,他便违心地点了点头,又问:“孤晌午网的那条鱼呢?”
“殿下放心,那条鱼妾身命人好生养在大缸里,绝不敢吃它。”宋蝶讨好道。
顾玄启瞥了她一眼:“既网了上来,为何不吃?”
宋蝶讶然,但太子既然说要吃,她便吩咐下去让下人将那条大鱼收拾干净,待会儿单独烤了给太子吃。
烤鱼架子就架在庭院里,采南秋篱带着几名下人一起翻烤,晌午网的那两桶鱼虾足够大家解解馋瘾了。
烤鱼是提前用佐料腌好的,佐料由宋蝶亲自调配,里面加了一种叫野苏子的草药,可以使烤鱼鲜香四溢,味道十分独特。
以至于那条大鱼烤好后顾玄启一个人就解决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他分给了宋蝶,宋蝶又分了些给棠棠,于是一整条大鱼就这么被解决了。
顾玄启得知烤鱼的佐料是宋蝶自己配的,不由好奇:“你先前不是说捕到大鱼都要卖了换钱,又如何想到这烤鱼的方子?”
宋蝶微有些赧然:“妾身幼时总是吃不饱,捕到小鱼小虾虽可以留着自家吃,但分给妾身的却极少,我那继母常给我那继弟开小灶吃独食,我却只能饿肚子,妾身后来便留了个心眼,捕到大鱼就先偷吃一两条再把剩下的带回家。这烤鱼方子里最重要的一味野苏子就是那时偶然发现的。”
顾玄启想到她那继母的刁钻样,不难想象她幼时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早知她在那泼妇手下受了这么多苦,他方才就不该轻饶了那泼妇。只点了一个哑穴,真是便宜那泼妇了。
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要饿着肚子自己到野外偷偷寻摸吃食,顾玄启不免有些心疼,面上却未表露出来,只道:“除了烤鱼,你还琢磨出了哪些吃法?”这妇人在吃一道颇有钻研,想来幼时不止是偷偷烤鱼吃,定还有别的吃法。
“有时会学叫花鸡的做法用荷叶包着裹上黄泥放火堆里烤,且叫它叫花鱼吧。有时会弄个破瓦罐炖鱼汤,还能加些野菜进去,足够饱吃一顿了……”
宋蝶一说起幼时偷偷在野外做的那些吃食就有些停不下来,或许是因为那些吃食是她幼时唯一称得上美好的回忆,又或许是因为得知太子早就救过她,她在他面前稍稍敞开了些心扉。
顾玄启听着却丝毫没有不耐烦,她每多说一句,他就对她、对她的过去多了解一分。
因而,他很耐心地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直到她说累了停下来,他静默片刻,问:“你今日不是网了小鱼小虾,怎么没见送上来?”
宋蝶很是惊讶:“殿下想尝尝?”她以为太子应该不想吃小鱼小虾,晚膳便没让厨房做这道菜。
顾玄启点点头:“想看看是否真如你所说的那般鲜嫩可口。”其实他只是想尝尝她幼时尝过的那些苦罢了。
“那妾身这就去厨房炸一碟,还请殿下稍等片刻。”宋蝶说完施施然退下去了厨房。
这小鱼小虾倒也好做,处理干净后,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粉,下油锅炸两遍,再加些香料翻炒一下,就可出锅了。
宋蝶将这道小鱼小虾端到正厅给太子尝了下,见太子尝了后还算满意,又听庭院里棠棠在唤她,便向太子告退,去庭院陪棠棠了。
顾玄启本来只是想尝尝这小妇人幼时吃过的苦,没想到这小鱼小虾当真像她说的那般鲜嫩可口,且焦香酥脆,风味独特,他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些。
见庭院里那小妇人正陪着她那嗣子棠棠吃烤鱼,她几个贴身丫鬟也围在一旁,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顾玄启看着小妇人的背影,竟看出了几分久违的温馨,连带着看桌上的这瓶点地梅都顺眼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