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她仍然有利用价值。
江续微微松了口气。
路上遇到了不少家仆和丫鬟见到江续,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江续脑子被周慎占据着全部,满心想的都是他到底要做什么,自己下一步又该怎么办,她低垂了头,心事重重的回到房间,把门关上。
冷风被隔绝了大半,她坐在床上,望着安静的屋子和熟悉的陈设,心里才感到些许的放松。
另一边,周慎和锦南正在街上,大摇大摆的入了花飞楼。
花飞楼,是城中最大的青楼,里面的姑娘有楚楚动人的妙龄少女,有曼妙婀娜的艳丽妖姬,由人喜好随意挑选,反正各个都是绝佳的美人。
可正是因为这样,去得起这家青楼的非富即贵,周慎一来二去成了这里最大的金主。
而非叔身为他的长辈和母亲家唯一的亲人,若是光明正大来这里,名义大多以逮他为主,消费为辅,每隔几月,人们便会在大街上看见周慎被个中年男子拎着耳朵,吱哇乱叫的扔进王府。
隔着半道街,周慎便能隐隐约约听到嬉闹声从那座花哨的楼里传来,他站在马路对面定了定心,也做出和那些达官显贵相同的油腻表情,咧着嘴进了大堂。
屋内迎面飘来一股浓郁的脂粉味,莺莺燕燕遍布间屋子。
面前,身着金丝的臃肿男人正靠在身边娇小的姑娘身上,那姑娘身披紫纱,大片的肌肤若隐若现,指尖捏着块同样颜色的滚圆葡萄,翘着兰花指颤抖的送入那人嘴里,边送边念叨些戏弄之语。
侧边的佳人面蒙白纱,眉目含笑,葱白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弄丝弦,舞娘挥着粉白色水袖,摆弄着曼妙的身姿,在琵琶音中翩翩起舞。
热闹非凡。
周慎仍在笑着,眼中闪过藏不住的厌恶。
他对这些嗤之以鼻,却不得不成为人尽皆知的常客。
“哎呦,这不是王爷么!姑娘们日日思念,可算把您盼来了。”一声浮夸的喊叫声从他响起,周慎顺着看去。
背后大摇大摆走出了个浓妆艳抹的老鸨,她画着深色的唇彩,浮夸至极地献着殷勤:“王爷,您吩咐的房间我已经备好了,还是您喜欢的那几个姑娘,已经在上面等您了。”
周慎面上登时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潇洒的往老鸨手里扔了块碎银子,他一挑眉,夸赞道:“事干得不错,还不快带本王上去,三日未见,当真是想死我了。”
“王爷不是刚大婚么!这江姑娘听说也是实打实的美人,看来还是不及咱们楼中的姑娘花样多啊!”老鸨顺应着笑道,满心欢喜将银子塞进口袋。
她知道,这王爷爱玩到这般程度,若不是当今皇上赐婚,又怎么可能娶了这样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典型闺秀。
江家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江家了,这些年来,城中百姓私下甚至当面,对江府的人也没什么尊重,老鸨见着这个机会,连忙夸了这位大金主的眼光好,愉快的顺杆爬。
慎亲王八成是被逼的,否则谁又会娶这样一位样样不符他性格的落魄庶女。
谁知周慎却忽的停了脚步,不冷不热的看了她一眼。
老鸨正在笑意盈盈的领着他往上走,忽然发觉后面的人似乎没有跟上来,一回头就看到周慎这幅表情。
她登时有点害怕自己说错话了,笑容僵在脸上,磕磕巴巴的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江续,是为我夫人。”周慎往前迈了一步,言语里听不出他是什么情绪:“将我夫人同你青楼里的风尘女子相比,你是在抬高你还是在侮辱我?嗯?”
他皮笑肉不笑道:“别认识的贵人多了,连我亲王府的舌根子都敢当面嚼了?”
老鸨咽了口口水。
她只是想顺嘴贬低一嘴江家,也想讨这位爷欢心。
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层面,更没想到是,周慎会上纲上线护着江续。
老鸨连忙低下头,颤抖着声音求饶:“奴婢一时脑热,嘴无遮拦,实属无心,王爷您放过小人吧。”
周慎又静静的看了她片刻,然后回过头,扬起声调:“罢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快给爷带路。”
老鸨哪里还敢说话,战战兢兢走在前面,一声不吭的把周慎领到了最里面的位置。
推开门,两张熟悉的面孔已经笑意盈盈的迎了过来,周慎左拥右抱进了房间,还一脚带上房中的门。
被关在外面的老鸨:“……”
这位王爷真的没法得罪。
风尘女子自然的将周慎哄到桌旁,三人开始又一茬没一茬的答着话。
周慎熟练的应付着话茬,应付不了就开始给对面俩人疯狂灌酒,一套流程下来,他只感到口干舌燥,身心俱疲。
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喜欢花钱来这里寻消遣,更想不通为什么花钱的明明是他,到头来却像是自己在哄着别人玩。
两个姑娘已经喝的逐渐意识不清醒,迷迷瞪瞪倒在他的肩上,周慎一脸尴尬的僵着身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片刻后,他又举起手,将二人面前的酒盅蓄满,手掌当挡住她们的视线,同时指尖撒下白色的粉末。
几秒后,迷药起效了。
二个人彻底晕死过去。
周慎松了口气,一副如获大赦的样子,将两个人扶到床上后,他走到门后,轻轻拍了拍挂在框上的帘子。
片刻后,进来了个大茶壶。
大茶壶便是妓院中的男性酒保。
这人身着蓝衣,灰头土面,手上还端着一壶酒和酒杯。
他刚一进来,窗子后就爬上来一个人,身穿着与那人相同的衣服,顺着进了屋子。
三人对着点了点头,爬进来的人就代替成非叔走了出去,片刻后,走廊里响起了老鸨的叫声:“解宝,去给三号房的客人送点吃食~”
榻上的两位姑娘已经睡熟了,非叔扶着周慎坐下,将装着满满醒酒汤的酒壶递给周慎。
周慎眉头都没带皱一下,忍着苦涩喝下这些汤药,这才抬起头,同面前的男人道:“非叔,西部情况怎么样了?”
西部最近在闹蝗灾。
其实不光是西部,中原的情况也没好哪里去,奈何西部本就荒凉,粮食产量低到可怜,这次又来了这么一遭,本就不富裕的生活再添上重重一击。
等消息上报到皇宫,皇上派人去赈灾,又过了小半月的时间了,现如今的西部,饥民遍地,民不聊生。
赈灾这事本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哪里的人民多得是活活饿死的,朝廷中人过去,也不可能和在京都生活水平一样,大概率是要跟着一起吃粗糠淡饭,挨饿受冻。
所以皇上很自然的就把这个光荣的任务让给了非叔。
毕竟让他看中的那些贪官去了,八成要将那本就贫困的地方一压再压,压榨的钱财皆数进了自己的口袋,而非叔为人正直,皇上又巴不得让他赶紧出京城,多吃些苦头。
前几日事情刚刚办完,非叔回京,上报完自己的行程和情况,又处理好家中事务,就火急火燎的过来找周慎。
“下发的粮食分到每个平民手中,经过这几个月下来,新的粮食快能丰收了,情况也就慢慢缓和。”非叔答道:“且我这次发现,西部的人大多知道你,对你印象颇佳。”
所以趁着这次机会,他又好好的宣扬了一波周慎的名声。
西部是边境,条件艰苦,地广人稀,生不出粮食也造不出钱财,皇上对那个地方的管制基本上是放养,唯一的付出便是派去将军守着西部防线。
但是巧合的是,周慎十三岁那年出的计策,帮的正好是那块地方。
周慎名声大发,流传于边境军营和人民嘴中,这些年的时光里,周慎又不少次派人去西部边境接济穷人散发钱粮,虽然人人都知道他没当成皇上,可知名度和信服度远比他们真正的圣上高太多。
这些年周慎顽劣的人设也只是在京城流传,远没到西部那块地方,就算有人听到寥寥数耳也没人乐意相信。
而西部虽然常被忽略,却是不容忽视的国土。
就这样,皇上不管,人心所向,周慎的目的慢慢达到了。
他间接得到了西部的人民和边防军队的民心,循序渐进为以后的篡位奠定打下的基础。
“中原也早闹灾,去的是田健峰,你知道吧。”非叔说着,眼神逐渐凝厉。
周慎听到这句话,他的神情也慢慢冷了下来:“知道。”
田健峰是皇上的人,先皇在位时,便开始巴结周瑛,用周慎他们的话来讲,是条极其衷心的狗。
当然这是建立在他的主人想要好吃好喝养着他的前提下。
后来周瑛登基,田健峰地位扶摇直上,没什么本事,靠着一张抹了蜜的嘴在朝中呼风唤雨,好不潇洒。
这次中原同样闹灾,但事态远不及西部那般严重,皇上便派田健峰前去赈灾。
这么肥的一块肉,他怎么可能放过。
“中原派下来的赈灾钱粮。”非叔恨恨道:“光田健峰一个人,就贪了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