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后,江续便去一?旁收拾东西准备,周慎干坐在床上,手伸进自己身下的被褥。
他感到自己的腹部,疼的厉害。
昨夜和那群禁军打斗之中,被其中一?人的长?剑划破了外衣,留下的伤口长?而深刻。
但因偏了要害几分,暂时没什么性?命之忧,后来,他逃回自己的营帐,慌忙换了衣服,又为?了骗过谷统领饮下烈酒。
他醉死过去,失去了疼痛的知觉,但同时,伤口也变得更不容易痊愈。
周慎头上冒着冷汗,手臂颤抖捂着腹部的创伤。
眼下江续在这里,连细布都没办法更换。
他紧咬着牙关,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正常些,不要让别人发现端倪,余光中却看到几步远的青铜镜里,双唇都失去了血色。
江续发现了对?方的情况似乎不大对?,只当他是酒还未醒,转过头,略带忧心的望着他:“现下重新煮汤怕是不可能了,不然我去帮夫君拿些汤水?”
周慎慌忙的低下头,掩饰住不正常的唇色,努力压抑住颤音,低声道:“那多谢续续。”
眼神盯着少女出了营帐,周慎便用手撑住被褥,吃力的起身,走向江续梳妆的桌子,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盒胭脂。
他伸出手指,沾了些许,对?着铜镜抹在了自己的嘴唇和脸颊,又用手背蹭均匀,看上去相对?自然些。
周慎将那盒胭脂放回去,将东西收拾整齐,自己又重新回到床上的位置坐好。
江续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将水递给周慎。
她看到,对?方喝过水后,歇息片刻,周慎脸色似乎没有适才那般难看,且红润了不少,江续也松了口气,将一?肚子埋怨的话暂时吞了回去。
等入了王府,再和他说?吧。
经历了一?整晚的搜查,禁军那边并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唯一?的重要线索,就?是听一?位同周慎交过手的禁军说?,对?方有一?人身手十分了得,愣是在被包围的情况下杀了出去。
但那人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在逃走之时挨了一?剑。
不幸的是,伤刺客的那位禁军,最后也被对?方同伙给解决掉了,只是听其他兵卒说?,看到那人伤到了刺客,却不知伤的哪里,下手轻重,甚至是死是活。
他们?只知道,那个?身手好的刺客身材较为?高挑,穿着黑衣蒙着面?,看不清脸,同其同伙看上去大同小异。
但碍着天色太黑,视线不清,禁军们?甚至都分辨那人不出男女,仅能从力道和背影来判断,对?方大概率是位青年男性?。
谷统领和皇帝再一?次怀疑到了周慎。
皇帝登基这么些年,怀疑了这么些年,尽管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抓到,对?周慎的假纨绔的身份执着到令人难以理解,加之从前还和太后有过仇怨,自然是顺位第?一?的嫌疑犯。
谷统领倒是犹豫了。
昨日?他去过周慎营帐,能肯定?的是,慎亲王肯定?是醉了,这点根本无法伪装,且无论?他是上了山丘还是回了营帐,都有不少禁军看到。
说?买通更是不可能,巡逻禁军队伍都是打乱的,他周慎就?算本领通天,也不可能精准到算出,自己临时的安排是什么。
他将这话同皇上说?了,皇上蹙了蹙眉,也想不出周慎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这般看,周慎的确是没有嫌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偏见,直接将自己的亲弟弟,当朝的慎亲王,锤死成杀害太后的凶手。
在上马车之前,皇帝找机会看了一?眼周慎,发现他没有一?点受了伤的样子,依旧是那般唇红齿白,除去似乎没什么精神。
看不出端倪。
皇帝坐上马车,身后跟着太后的遗体。
队伍还是如同来的时候那般浩浩荡荡,甚至连人数都没怎么变。
只是那种激动亢奋的气势,此时已经被死一?般的沉寂取而代?之。
周慎坐在江续身边。
因为?马车的颠簸,加上路途遥远,腹部的伤口似乎被撑得越来越大,难以忍受,他颤着双唇,不自觉的倒抽凉气。
江续逐渐感觉到身边人似乎有点不大对?头,她望着周慎:“你怎么了?”
周慎硬撑着:“胃痛。”
江续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便被周慎抱住,拥入怀中。
现在这种情况,他实在是说?不出话了,也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如何编造出一?支完美?的谎言瞒天过海。
被莫名其妙的抱住,江续半震惊的靠在周慎的侧肩上。
她听得到,男子的喘息声正在不正常的加快。
江续望着周慎的腹部,姑且信了他是真的胃痛不大舒服:“你要不要去拿些汤水?”
周慎摇摇头:“不必。”
江续听着他的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心里琢磨着周慎此刻定?是忍得很?痛苦,她叹了口气:“我下次绝对?不会再让你碰那些酒。”
周慎苍白的笑道:“都听续续的。”
因为?太后驾崩事发突然,皇上现在一?门心思扑在查找凶手,查找田侍卫和举办丧事上,倒是没什么心思去管去宕巍山的王室宗亲。
所?以马车直接停到了慎亲王府的门口。
周慎撑着下了车,勉强在众多家仆和眼线跟前装出一?副正常的样子,而江续则是先行去了小厨房,打算接着给他做些养胃的吃食。
“王爷,慢点。”锦南跟在周慎身后,关上卧房的门,扶着周慎坐在床上。
在宕巍山营帐中,他偷往脸颊抹上的那些胭脂,都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此刻周慎面?容只剩下苍白一?片。
锦南从屋中的柜子里翻出细布和伤药,递给周慎,又慢慢将他的衣服褪去。
伤口处划破的皮肉在衣物的摩擦下痛感愈发剧烈。
“过几日?便是太后的丧礼。”周慎声音越来越弱:“我绝对?……绝对?不能……。”
话音还未落,周慎只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视线逐渐模糊。
身上的力量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他大脑放空,不由自主的陷入混乱,紧接着失去知觉。
周慎昏死在床上。
锦南下意识伸手拖住周慎的后背,将他靠在墙边,继而心乱如麻甩下一?句我现在就?去叫郎中,拔腿就?要往外冲。
谁知道还没跑到门口,门却忽然开了。
江续手中端着食盒,迎面?走了进来。
锦南慌了。
江续见着他着急上火的样子,不明所?以地问道:“周慎呢?”
“他怎么了?”
没等人回答,她便径直进了屋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江续走到卧房内部,看到周慎正半躺在床上,身上宽大的衣服还未完全褪去,剩下一?层雪白的中衣。
而血液正透过布料,缓缓渗出。
江续脑子一?下就?空了。
她木木转过头,不可置信打量着锦南:“谁干的?”
锦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误会了,还一?门心思要往外冲:“侧妃,我去找太医,您好生照顾王爷。”
“不许出去。”
锦南脚步一?顿,然而下一?秒便回到原来的速度:“不去找郎中,王爷就?没救了。”
“我让你回来!”江续冲门口吼道。
江续不是没有在王府发过脾气,无论?是治周慎还是治锦南,亦或是新婚当夜当街训斥那些看热闹的平民,她都很?有一?套。
但毕竟她出生于大户家庭,是个?名门闺秀,气质出落,所?以平日?里说?话也是细声细语,以最温柔的语气做着最严苛的事情。
她一?贯知晓如何以柔克刚,这次忽然的发火,到让锦南脚下一?滞。
“把屋门关上。”江续道。
锦南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竟真的听了江续的话。
门外的冷风停止了吹入,屋内的火盆散着热气,温度慢慢升高。
江续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转身过去看周慎。
锦南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他的伤不是你做的对?吧。”江续开口。
锦南压根没把这一?剑跟自己联系起来,被这么一?问,急忙点头:“不是我,是……”
话到一?半,他住了嘴。
他怎么能将这些事情告诉江侧妃。
“你不说?我也知道。”江续沉下声音:“这伤,是在宕巍山时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