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晏骄既沮丧又期待,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爬起来对着月光摆弄勘察箱里的东西。
到了这里,什么DNA检测之流先进手段都挂机了。
鞋套、手套,假如几天前有人告诉她,她将对这两样物品视若珍宝,她一定会觉得对方疯了,可现在看来,只怕她不久就要被穷疯了。
得亏着她有储备强迫症,箱子里塞了不少,可顶了天才多少?总有用完的时候。
唉。
太穷了。
古时候有什么消毒手段来着?
晏骄的思维发散出老远,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又模模糊糊爬回去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丫头阿苗就过来帮她搬家,“大人说了,如今姑娘您正经是咱们衙门的人了,得往前头住。先搬过去,文书过两天就下来了。”
晏骄现在栖身的地方是县衙专门用来收容外头百姓和雇工的,人多且杂,现在她身份不同,自然也不好继续住在这里。
说是搬家,其实统共也不过两套换洗衣服,再就是那个勘察箱。
两人穿过一道小院门,沿着走廊拐了两道弯,远远看见一道翠绿爬山虎包裹的矮墙,里头还有几棵树枝繁叶茂直冲云霄,很是壮观。
“就是这儿了,”阿苗介绍说,又朝南边努了努嘴儿,“男人们住在前头,大人也在呢,回头您要有什么事儿,喊一声都能听见,稳当得很。再往前一个院子,就是大人办公的地方,日后您指定也常去。”
在县衙连昏带醒几天了,晏骄只走过后门,还没往前面去过,现下一听,倒有了几分好奇和期待。
两人边说边进了院门,抬头就见里面站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精神奕奕,正笑眯眯的往这边瞧,像是一直等着。
“好孩子,”老太太用竹板拍打着两床薄被,“别瞧白日热,夜里正经也凉呢,这厚薄正是眼下盖的。”
晏骄下意识看向阿苗。
阿苗笑道:“这是老夫人。”
头天上班就要跟上司的母亲住在一起,晏骄本能的紧张起来,“您好。”
她光知道要跟人合住,却不知道对方竟然是这个身份!
“好,我好,你能过来我就更好了。你不知道,一个人住着多没意思。”老太太不住点头,欢欢喜喜的拉着她的手,亲热极了。
她实在慈祥的很,瞧着跟平时见过的那些喜欢热闹的老太太也没什么不同,晏骄也就不紧张了,闻言笑道:“我初来乍到的,什么也不知道,说不定以后要麻烦您了。”
岳夫人听后更欢喜,“快来麻烦我吧!整日没个消遣,我都快成老废物了。”
阿苗噗嗤一笑,晏骄也跟着笑了,“您精神头这样好,身子骨也硬朗,倒开这样的玩笑。”
几人说说笑笑进了屋。
虽然是厢房,可屋子宽敞明亮,拾掇的干干净净,里头还分了会客的正厅和靠里的卧室,十分紧凑,晏骄一看就喜欢上了。
这可比她一直住着的职工宿舍强了不知多少倍。
见她真心喜欢,岳夫人笑意更浓,又帮着指了水井、厨房等的方位。
说到厨房,晏骄还有点脸红,都不好意思说其实自己已经提前摸清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晏骄这两天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更因为有了工作,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信心,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
一来了精神,晏骄就习惯性的想做点东西吃。
“阿苗,你可知道菜市场的位置?”
正帮忙铺被褥的阿苗一愣,“晏姑娘,衙门里的人管饭哩,您要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跟厨房的赵婶子说就是了。”
晏骄笑道:“她一个人做这么些人的饭就够累了,我哪里好胡乱开口?左右眼下无事可做,一为贺乔迁之喜,二为贺我有了着落,也谢谢庞大人他们。”
或许庞牧并不十分相信她说的话,可对方能破例聘给自己一份工作,实在是雪中送炭。
这个人情,她不能不记。
见她这么说,阿苗也跟着点头,“到底是姑娘想得周到,我这就带您去。”
以后月月有俸禄,晏骄顿时变得财大气粗起来,转身就去取了三两银子带着。
既然要长长久久的住下去,坐卧起居、衣食住行,总得添置些东西。
外头阳光明媚,还是熙熙攘攘,那么热闹。
以前晏骄总觉得自己像是局外人,很有点儿格格不入,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但现在再看,却又是另一种滋味,就连路边的野花也亲切多了。
阿苗挎着大篮子,一边走一边为晏骄介绍:“城北多是官宅和读书人,还有一所书院哩。南边商人居多,西边常有西北货商出入,大宗买卖常有,什么牲畜、香料、皮货,多得很哩。对了,平安县冬天又冷又长,少不得要弄件袄子穿呢。”
见她四个方向只说了三个,晏骄难免好奇,“那么东边呢?”
话音刚落,阿苗的小脸儿就红了,含糊不清道:“东边……东边不是好地方,姑娘您可别去。”
红灯区啊,晏骄秒懂。
两人先去了书肆,晏骄要了些笔墨纸砚,想了下,又拿了本入门字帖。
不管是日记还是案件记录,都少不了纸笔,再贵也得买。
阿苗又惊又喜又赞叹,“晏姑娘,您念过书呀。”
正埋头翻书的晏骄嗯了声,又苦笑着补充道:“可惜我家乡的许多文字与这边不大一样,用的笔也不同,得多花些时日适应了。”
繁体毛笔字,真是要命。
也不知要练到猴年马月去,她得先想办法弄点儿炭条应急。
阿苗就笑,“常言道,一通百通,您是会的,再学旁的肯定也快。”
“那就借你吉言,”晏骄笑笑,见她眼巴巴瞧着,略有些艳羡的样子,不由得心头一动,“你想学的话,咱们一同练字。”
“真的吗?您愿意教我?”阿苗惊喜交加的喊道,不过马上又忐忑起来,摇摇头,“还是算了,我这样笨,学不会的。”
晏骄道:“哪里有还没学就说学不会的?我倒觉得你伶俐得很。”
阿苗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夸过伶俐,顿时觉得胸膛里充满了愉悦的气息,满满的,涨涨的,好像轻轻一戳就要爆开。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别的晏骄不知道,这价钱确实高。
极其普通的文房四宝加一本字帖和《千字文》,就花了小半两银子,心疼的她都快哭了。
反倒是后面去菜市场买菜,物价之低,超乎晏骄的想象。
亲身经历过之后就会更深刻的认识到,绝大多数古装剧里边动辄几十甚至成百上千银子的交易纯粹扯淡。
古时候开采能力低下,一个国家一年的白银开采量才多少?如今民间流通最多的还是铜板。
晏骄一口气将做饭可能需要的油盐酱醋和材料都买齐全了,阿苗在后面疑惑的说:“姑娘,这些东西大厨房里都有。”
晏骄正色道,“既然是我自己的主意,怎好蹭公家的东西。”
以后她肯定也常做,所以不光这些,就算是用的柴火、煤炭之类,也要一点一点的跟厨娘交割清楚,不能让人家吃亏。
阿苗乖巧点头,却还是笑,“姑娘想的也太细了些,就算用能用多少呢?”
“话不好这么说,积少成多,”晏骄摇头,“对了,猪肉摊子在哪儿?”
两人往猪肉铺子去的路上,意外看见有卖螃蟹的,晏骄一下子就拔不动腿了。
“老伯,这个多少钱一斤?”
阿苗小声道:“姑娘,这些东西压称又没什么吃头,外头腿上全是毛,怪吓人的……听说做熟了也有股怪味儿,不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