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杀了彭彪夫妻这对鸡,下头?那些猴儿果然都收敛不少,只是私底下难免议论纷纷。
自古以来出嫁从夫,天?经地义,官府管天?管地,没听说?过?还有?管炕头?打架的?!
【外人?都不大信彭彪打不过?老?婆】
可也不知哪儿传出去的?,听说?新来的?知府原来是个土匪头?子……武艺十分了得,能以一当百,周鹤那等好手?也无一战之力。他?脾气暴躁如雷,你若不听话,便要提着碗口大的?拳头?往你脸上招呼,一直打到服气为止!
习武之人?大多有?些不收管束,但唯独一点好处,那就是有?个慕强的?心思,听了这话,倒是老?实?了。
图磬每日都来衙门看未婚妻,顺道也将外头?听来的?动静说?与?庞牧听,讲到什么“土匪出身”时,众人?俱都笑翻在地。
剿匪的?被说?成被剿的?,当真滑天?下之大稽,可见世间流言不可信。
庞牧也跟着笑了一回,又对晏骄道:“我被人?骂煞星转世的?都有?,若能叫他?们知道怕,也不算委屈。”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里还举着一个蛋筒冰淇淋,顶上安静趴着圆滚滚一颗球,深紫色的?桑葚果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反正就跟他?整个人?的?土匪气质非常不协调。
众人?正笑间,杜奎杜捕头?就面带喜色跑进来喊道:“扎火囤那几人?抓着了!已经在往回押送,属下先来通信!”
晏骄忙问卫蓝情况,就见杜奎神色复杂,突然灵光一闪道:“这个……得亏四爷机敏灵变,好算虎口脱险。”
他?知道新来的?上司手?下着实?有?一骠人?马,极是能干,风传各个身上都是有?军功有?官衔的?,故而不敢怠慢,虽然不知底细,便俱都以“爷”相称。
虎口脱险?
这个形容真是意味深长,稍后卫蓝一行人?回来,庞牧问了经过?,众人?哭笑不得。
那丽娘竟真是存了与?卫蓝春风一度的?心!
世人?皆慕好颜色,丽娘自然也不例外。她见卫蓝年少俊美温柔腼腆,都不必对方请君入瓮,便主动存心勾搭,每日都打扮的?妖娆妩媚过?去没话找话,竟将行骗大业抛之脑后。
团伙中其他?三人?不知她心思,但见进展神速,倒也暗中窃喜。唯独一个卫蓝每日紧张的?睡不着觉,生怕一不小心便落入魔掌不得逃脱。
却说?这日,卫蓝房东一家?出门探亲,偌大个庭院内只剩一个卫蓝和小四,丽娘见机不可失,索性半夜放了迷烟撬门而入!把个卫蓝吓得哇哇大叫。
“奴家?浪荡一生,难得一刻倾心,若能生个郎君这般的?孩儿……”
眼见她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脱得赤/条条的?,强拉着自己的?手?往胸脯上按,卫蓝紧闭双眼都能感受到不断靠近的?热度,偏浑身酸软逃脱不得,只好默念《清心普善咒》。
好在关键时刻小四发挥作用,装傻充愣的?跑去隔壁院子,睁着大眼说?瞎话,“你们家?丽娘叫的?好浪声,我却听不得,在你们这儿躲躲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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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骗子一听勃然大怒,大骂丽娘吃里扒外,嚷嚷着什么果然是“婊/子无情”“翻脸比狗还快”,当即抄起家?伙前去捉奸。先将丽娘丢在地上,然后如此这般的?照规矩办事,再然后就被小四小五轻轻松松抓了个现行……
弄明?白个中细节之后,众人?看向卫蓝的?眼神中都饱含同情。
晏骄叹了口气,挖了个冰淇淋甜筒给他?,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回来就好。”
卫蓝看着手?中不断散发香甜凉气的?奇怪玩意儿,感受到家?的?温暖后鼻头?一酸,险些哭出来。
这几天?他?容易吗?
到了这会儿,丽娘等人?如何不知是衙门的?人?做的?套?原本张牙舞爪的?三个男人?俱都成了蔫菜,反倒是丽娘,看向卫蓝眼中竟依旧是浓烈而充满幽怨。
齐远笑嘻嘻揶揄道:“秀才公真是伤人?不浅呐。”
卫蓝都没力气瞪他?了,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咬着甜筒,默默的?觉得真好吃……
话说?他?好歹算小立一功,不知能不能再要一个……
专业骗子的?最大特点就是来钱快,花钱也快,这才短短几日,之前从宋亮那里得的?七十多两就只剩下二十不到,更别提之前一众受害人?的?。想讨回来是不可能的?,也不过?出口恶气罢了。
杜奎帮忙善后忙了几日,这日出门时却见杨旺正在外头?等着,见他?来时便勾肩搭背的?说?:“我浑家?做的?好烧鸡,煮的?烂烂的?,又有?新酿高粱酒,你忙了这许久,且去我家?吃一杯。”
因两人?都算峻宁府人?士,十多年来没少同甘共苦,又是如今府衙里唯二两个捕头?,情分远比旁人?来的?深厚,所以杨旺一邀请,杜奎就很痛快的?去了。
谁知酒过?三巡,却听杨旺捏着一粒豆腐干道:“你近来与?大人?见得多,可听他?说?那宴会要摆在何处么?”
作为峻宁府最大招牌项目之一,舞狮大会素来为本地父母官所重视,每年都是要亲自主持开场的?,届时辖下官员及其家?眷也会悉数到场参加,可谓除了中秋、春节之外第三大盛事。
既然要在外头?开场,又有?这么些人?,少不得吃吃喝喝,自然是要找处所的?。
杜奎不是憨人?,自然闻弦知意,听了这话,却难得有?些严肃,“老?兄,且听我一句劝,这事你还是不要继续做的?好。”
他?明?白杨旺的?意思,对方必然已经收了某家?甚至某几家?酒楼饭庄的?好处,想牵线搭桥从中谋取好处。
杨旺嗤笑一声,混不在意道:“你却白担心个甚!那官儿初来乍到,可不是两眼一抹黑?又是个武夫莽汉,眼前骤然多了这许多事,想来也是焦头?烂额的?,咱们也是替他?分忧,何乐而不为呢?”
“去哪儿吃不是吃!左右他?们这些官老?爷不知柴米贵,花的?又是朝廷的?银子,多一百两少一百两又有?什么分别?”
顿了顿又道,“你放心,回头?必然少不了你一份好处。”
谁知杜奎依旧摇头?,“老?兄,咱们不是外人?,有?些话不中听我也须得放在明?面上说?。咱们这位新知府大人?虽是个武人?,可也曾执掌一方,当年还为了一分一毫的?军费同一众朝臣吵翻天?,精明?的?很呐!你难不成没听过?他?的?故事?如今西?北几国?的?人?听见他?的?名号还会吓哭,他?老?人?家?杀的?人?只怕比你我见过?的?还多哩!莫要看老?虎瞌睡便将它作家?猫,你从他?腰包里捞银子,怕不是嫌命长!”
杨旺心中不是没有?顾忌,听了这话,攥酒杯的?手?都紧了紧,可到底抵挡不了白花/花的?银子诱惑,把心一横道:“话虽如此,可强龙还难压地头?蛇。再说?,这样的?事我也不是头?一回干,只要你我将嘴巴缝严实?了,酒楼那头?的?人?难不成会自露马脚?短短时日,量他?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连酒楼饭庄的?底细都抓在手?里。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少说?百八十两进账,你我几年的?俸禄便都有?着落了!回头?孩儿吃肉,浑家?穿绸,要什么没有??”
杜奎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我孩儿贪吃,肚肠却也有?限;婆娘爱俏,衣裳也够了,若再要多,我自己省一省也就有?了,这银子烫手?,我却碰不得。”
说?罢,也不去看杨旺渐渐冷下来的?脸色,索性站起身来抱了抱拳,“老?兄,这酒却有?些冷了,妻儿在家?久候,我这便家?去了。”
这个兄弟,委实?太贪了些,早晚有?一天?栽在这上头?。
好话歹话,能说?的?他?都说?尽了,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方钻了钱眼儿不听劝,他?也实?在没有?法子。
只是这么一来,两人?多年情分只怕也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几日,杨旺果然骤然热情许多,一时与?齐远等庞牧带来的?人?关系突飞猛进,满嘴里称兄道弟,杜奎一看便知他?要一条路走到黑,劝又劝不动,只好暗自叹息。
转眼到了六月十八,还有?二十日便是舞狮大会,下头?的?人?过?来请示庞牧,说?三日内须得将宴饮之所定?下来,好叫店家?提前安排大师傅、准备各色食材,再晚恐怕赶不及。
庞牧果然头?痛,便随口问众人?意思。
杨旺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即巴不得一声儿,若无其事的?笑道:“属下却是本地人?士,如今心里头?正好有?几个好去处,那东二街的?聚香楼,西?巷的?百味楼,南三街的?顺兴馆,皆是好铺面,难得味美实?惠,又是临街的?,一眼便能看到舞狮木楼,两不耽搁。”
屋子里瞬间静了静。
杨旺突然就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毛骨悚然,可当他?壮着胆子偷眼看向庞牧时,却发现这人?还是像方才那样笑的?漫不经心。
是错觉吧?自己可什么马脚都没露呢。
“是吗,”庞牧挑了挑眉,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杨捕头?有?心了。本官初来乍到的?,难免碰壁,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想着替本官分忧解难,那才是好呢。”
杨旺心中一阵狂喜,见好就收,又装模作样说?了几句谦虚的?话,这才恭恭敬敬退出来。
却不知他?走远后,齐远就嗤笑出声,“本事不大,贼心不小,拔毛拔到咱们头?上来了。”
不知道他?家?大人?除了自己的?私库,对公都是铁公鸡吗?
庞牧对着空气叫了两声,“大元,小二,去查查杨旺这几日与?什么人?往来,家?中可有?什么变动。”
两个年轻人?在屏风后头?应了声,转瞬消失了踪影。
杨旺多有?小聪明?,瞒得住旁人?,却瞒不过?庞牧,才不过?三天?,就给大元和小二查了个底儿朝天?。
“……前些日子跟那两家?掌柜的?都有?过?接触,杨旺的?浑家?昨儿去绸缎庄一口气要了四匹时新料子,共计十六两八钱,又去打镯子。她的?嫁妆并不算丰厚,杨旺俸禄有?限,可却是那几家?铺子的?常客,听说?逢年过?节必然要打首饰、做衣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