陂刹郡主被害案的第一次交流会。
燕樱和堂溪先说了他们在现场的发?现:
“门窗甚至是房顶瓦片我们俱都细细查看过,并无任何撬动痕迹,屋内发?现了数个巴掌大小的倾倒的圆肚瓷罐,其中两个罐底残存了一点油膏,经确认是头油助燃无疑。另外还发?现了烛心,应是凶手利用蜡烛燃烧的伎俩来控制放火时间……”
“在火灾发生之前,大约未时过半的时候,郡王及其随从曾与死者有过两次隔门对话,可以确定当时陂刹郡主还平安无事,侍女也在。”
“然后差不多?在未正三刻,院外侍卫闻到糊味,进来看时已经起火,一边组织灭火,一边派人通知郡王,而郡王又立刻请外面咱们的人上报了刑部……”
晏骄一面听他们说,一面在小本上飞快记录,顺手将?时间换算成对自己而言更方便的二十四小时计数法。
中间大家讨论的空档,她简单总结了一下目前所得:
陂耶郡王和下人在今天下午两点还跟郡主隔着门说过话,当时大家都没觉得异常,然后大约四十五分钟之后,院子外面的守卫察觉情况不对,迅速灭火并报案。
但这里有个非常严峻的问题,那就是两点跟陂耶郡王说话的人,真的是陂刹郡主吗?
其实从刚才开?始晏骄心中就一直有一个猜测:死者真的是陂刹郡主吗?
因为正常情况下,既然凶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郡主,顺手将?那两名?侍女干掉岂不是易如?反掌?何苦再耗费力气将?那两人瞒天过海偷运出去?
而且也确实有很?多?客观条件在不断支撑她的这个猜测。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为了表示对使者团的尊重,包括现在赫特部使团下榻的住宅在内,所有使团的临时住所都是只有最外围的守卫出自大禄,负责出入人员身份核查;而内部一应守备都由使团来时自带的护卫队担任。
尤其最近几日陂刹郡主情绪暴躁,对下人时常打骂,院子里除两个贴身侍女外再无其他人伺候。
也就是说,假如?使团内部出了内奸,与凶手里应外合,想瞒过外面的大禄守卫也是有可能的。
若凶手当真另有其人,那么他就必须在短短四十五分钟之内完成将?人迷晕、密封门窗、设定放火,以及携带两名侍女全身而退的举动,难度实在太高了。
可若是陂刹郡主自导自演,那么一切就轻松多了。
不过依旧有个问题:不管是从貌似密封的现场,还是从拥有里三层外三层守卫的使团住所,凶手究竟是如何脱身的?
燕樱和堂溪等人说完后,晏骄也讲述了自己的发?现。
当大家听到她说死者是被活活烧死时,俱都震惊不已,再听完她对死者死时状态有理有据的推测后,便纷纷点头,不少原本对她持观望态度的人也有些软化了。
听说要解剖,堂溪似乎本能的想起身反对,不过看了燕樱一眼后便老实了。
晏骄冷眼看着,散会后就叫了小六小八来,“你?们有什么发?现?”
“还真有,”小六道,“那堂溪出身捕头世家,往上?数四代人都是干捕头的,在大禄也算小有名?气。他爹收了燕樱为徒,十分看重,又因儿子性格粗暴,燕樱这个师兄常有提点、照顾……那师兄弟两人多?年来同吃同住,情分非比寻常,不是亲兄弟倒胜似亲兄弟。”
众人恍然,晏骄又问案情。
“他们倒也乖觉,查到的基本都说了。”小六道。
“基本?”晏骄敏锐的抓到这个词,“你?说是,他们还隐瞒了?”
现场众人除了晏骄师徒之外都是曾合作?过许多次的大熟人,那两个人要瞒谁不言而喻。
小六点头,低声道:“其实那屋子并不是密室。”
之前晏骄发?现的那种打湿后揉成的细纸条只能在关窗后从室内塞入,而室内又没有任何密道和额外出口,所以乍一看,整起案子像极了密室杀人。
但距离尸体所在的床榻最远的一扇窗子却是个例外:它缝隙内塞的纸,是事先黏在窗框边缘的折叠起来的纸条。
如?此一来,窗子从外面一关,房间乍一看照样是密封的。
晏骄精神一振,大喜,“所以,凶手是从那扇窗子跑掉的!”
说着,她又皱眉道:“此案非同寻常,他们竟如?此藏掖,若耽搁查案就不怕大人发?怒吗?”
“他们可精明的很?呢,”小八嗤笑道,“你?没瞧见方才他们都走的很?慢么?你?后脚一出院子,他们就掉头跑去找邵大人说话了。”
许倩性子火爆,一听这个简直要原地爆炸了,当即愤愤道:“欺人太甚!我找他们说理去!”
“回来!”晏骄一把拉住她,哭笑不得的望着她单手提刀的架势道,“你?这是去说理还是拳头大的就是理?”
倒不是怕许倩打不过。
这小姑娘确实是个如?她自己所言“悍不畏死”的武痴,只要一有空就拉人对练,功夫可谓突飞猛进,就连小六等上?过战场的也连连夸赞,直叹这是位天资出众却生不逢时的阵前冲杀好苗子。
燕樱等人虽是捕头,年岁大、经验丰富,但到底有官员通病:保守,碰上许倩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百招之内胜负尚未可知。
见小姑娘脸都气红了,晏骄伸手往她腮上捏了下,看着她瞪得圆溜溜的眼睛道:“这世道就是这样,不是每个人都那般光风霁月的,想长大,就得学会见怪不怪。”
许倩重重哼了一声,从鼻腔内狠狠喷出两道白茫茫的水汽,像极了一头被激怒的小牛犊。
望燕台的冬季这样冷,可她现在却觉得人心冷漠比起寒冬尤甚。
人命关天,朝堂大事,竟也被这些人拿来玩弄,成为他们较量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