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就是要让他一遍一遍向本宫请罪。
本宫就是冷情。
本宫不介意你勾引他。
……
薛予羡垂眸,对上公主冷冷的面容。
他听得公主这种漫不经心、自嘲又嘲讽他的语气,恍惚间,就觉得似曾相识。
他的心就像是揪了一下,不知为何,没有理由。
他也有尊严,以他这种骄傲的个性,他应该怒火中烧,应该如同往日,扶起景荣枝,之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可他竟然不愿意?
薛予羡转眸看了一眼不愿意听他的话、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景荣枝,他分不清对方是想为他求情,还是怎么样。
他回过头,却与公主审视的目光撞上。
为什么会这样?薛予羡自己问着自己,他是想和公主处理好关系的,他有在努力,他不愿意让公主生气的。
可结果却如此让人不愉?
薛予羡有些颓丧,声音低哑:“公主,今日臣……”
成华公主打断他道:“不用多说,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说着,成华提起月白色笼纱裙,绕过紫衣风华的男子。
幽山小径,树木林林。
桃枝像是穿戴红纱的舞女,肆意舒展着身姿。
在桃花灼灼辉辉里,还有一个比桃花还刺眼的女子,站在花下,凤眼盈盈,带着薄怒,看着成华公主。
在看见宁子衿的一瞬间,成华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脑子里是刚刚和景荣枝的对骂:
你连宁子衿都下得去手……
宁子衿是本宫挚友,本宫尚能下令彻查遂宁侯府,亲手扫清污浊……
原来所有的话在这里等她!
成华今日的的不快像是翻涌而上巨浪,她的眼眸里是呼之欲出的怒火。
她压着性子问:“子衿,你怎么过来了。”
宁子衿不动声色将宁小娘拉住:“过完清花节,我就要离开上京了,临行前想向你告个别。”
“正巧,薛世子也希望我能来靖安山,便带了我和小娘过来。”
很好。
成华的舌尖微微顶着后牙,带着几分阴鸷看着薛予羡。
“怎么,薛世子和华裳县主还打算陪本宫去华庭?!”
薛予羡见着公主的目光,只觉得兜头一盆冷水,泼得他心凉。
他原本真的想让公主开心的。
薛予羡漠然看了景荣枝一眼,踏风离开。
片刻之间,偌大的桃林,只剩下了几个人。
成华面上染上复杂,一息之后,才道:“去华庭吧。”
华庭是靖安山许多建筑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论金碧辉煌,它不及紫宸宫;论精致典雅,它不如青禾殿。
但因为先皇后,华庭在被修缮、重建中保留了下来,作为一个孤岛,独存在靖安山。
酉时,山中已经暗淡下来,华庭的烛火也燃了起来。
在摇摇曳曳的烛光里,殿门一打开,就是高大的佛像。
佛祖结跏趺坐在莲台上,衣袍逶迤,右掌五指微屈,上面挂着素朴沉郁的佛珠。
它面容恬淡,满目慈悲,凛于众生之上,观尽天下喜怒哀悲之事。
成华抬眸与它相对,不由凝神良久。
“去内室吧。”
宁子衿没有迟疑,这一路上压抑着的话需要一个缺口。
她当即对宁小娘说:“小娘,你在佛堂等我出来。”
夜风顺着窗户钻了进来,幔帐轻扬,空气却仿佛凝滞似的,夹在二人之中。
成华与宁子衿相对而立,两个姑娘不约而同穿着月白色衣裳,眼睛里映着彼此,也映着互信互帮的十年光阴。
只是可惜……
“成华,你答应过我的……”
成华公主听见宁子衿几乎颤抖的声音,就像是暗涌来临前,海面上颤抖着的波纹。
那是遂宁侯府被玄武卫封锁的当天,酉时之前,成华去找过宁子衿。
碧波湖水盈盈,杨柳树下、青石之上,宁子衿脱簪待罪、素衣素裳在她的面前。
“成华,我的父亲有罪,这些我都知道,我不反驳,也不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