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白站在回廊下,一副超然世外、观盘中棋的姿态,静静看着薛予羡。
“施主,为你泡的茶凉了。”
薛予羡自华庭后,每晚都会有断断续续的梦,直到公主去了沅郡,戛然而止。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连续了起来。
那是他从来没遇到的诡异样子,每一个场景都是一模一样:
他安安静静抱着成华公主的灵牌,坐在一个布置奇异的灵堂。
白幡翻转间,隐隐约约是大片的经文、图腾……
如若不是偶尔他会换件衣服,他都几乎要觉得?那是同一天的梦,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那梦中的十?七天,一开始是父母规劝他、景荣枝安慰他,到后来母亲哭诉,想要挽回他,等到了最?后,他像是个木偶,他们说的话一句也进不去了。
大梦一生,兜兜转转,他不想靖安郡王府能爬多高,掌握多少权柄。
他只想要公主回来。
“大师,”薛予羡向了白行了一个礼,庄重道:“那个符号究竟是什么意思?”
薛予羡在梦中的符号越来越清楚时,他将那些符文画了下来,交给了了白大师。
了白颔首,邀请薛予羡进了茶室。
茶室气息氤氲,了白大师轻轻为薛予羡沏了一杯茶:“刚刚老衲同贵人言谈,故而误了与施主的时间望见?谅。”
薛予羡摇摇头:“大师说笑了。大师与公主在交谈,我?在外面等着,也?是应该的。”
说罢,他有些尴尬地饮了口水,看着了白:“想来刚刚大师也?听到我与公主的谈话了。”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公主,让她还像是以前那样。”
了白沉默一下,之后从桌案下拿出一张长四尺宽三尺的白布,他站起身来,慢慢延展白布。
白布内画着的图案,正是薛予羡之前给他的图案,唯一不同是,如今的图案排法甚是诡异,与胡乱几乎没有差别。
了白大师道:“施主的记忆宛如碎片星星点点,不如看看这个,兴许有用。”
薛予羡不疑有他,当下就盯着那白布。
昭明寺的钟声蓦然响起,沉沉的古钟声音像是要荡涤山间,惊起一群飞鸟。
就在是某一个瞬间,薛予羡只感觉自己心里的一根线突然崩了,旋即思绪如浪,齐齐涌来。
云烟朦胧里,他看见?一个模糊的老道。
那老道问:“逆改天命,乃是异数,变化不定,代价极大,公子可还要尝试?”
他当时已如行?尸走肉,又怎么会在意所谓的代价:“请动手吧。”
在迷蒙间,那老道在一旁还在絮絮叨叨说话。
逆魂之数,损伤寿命,至于宿命重生的结果,皆是前世的执念,公子如若想起往生,切莫过于纠结……
薛予羡猛然惊醒。
他看着了白大师,对方如他一样刚刚睁开眼睛。
“逆魂术吸食我?的寿命,换回了成华?”
了白点头:“是。至于你,执念太深,在贵人死后第二年便也?死了。”
薛予羡目光微微凝住,自顾自喃喃道:“我?不欠成华什么了。是我拿命换回的成华。”
过了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声音平静,内里却含着汹涌的情绪:“可是,明明是我换回了她,可她凭什么对我这样?!”
“因为你们的机缘总是差一步。”
是啊,总是差那么一步。
可是,就因为一句总差一步,她就可以忘了他的付出吗?她就可以对他视而不见?吗?她怎么可以!
薛予羡久久不能平静,“那为什么会有陆绶?上辈子这个时间,公主对他不是这样的。”
“因为这是贵人的执念,正如施主的执念是贵人。”
薛予羡胸腔起伏,轻轻抖动,在他听见了白大师淡淡说道:“贵人在生命最后一刻放下了施主,她的执念催生了现在的结果。”
原来,成华在大火里,想的是陆绶……
可是,最?终冒着火去找她的人,明明是他!
薛予羡站起身,有几分失魂模样。
他颓唐的往外走,神情带着自嘲。
无论何时,成华都是这么冷心冷肺、不念旧情。
她总是带着偏见看他,不肯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陆绶凭什么就借着一个所谓的执念,就得到他用命换来的人、从此平步青云呢?
不可能的,都不可能的。
他什么也?别想!
昭明寺山下,成华公主揉搓着手腕,气呼呼从步道上下来。
玉弦、玉珠见?着,连忙迎了上去。
玉珠向来心细,走到公主身边时,就看见?公主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红印,像是被人抓持过。
当下,她的心就悬起来了:“公主,手腕疼吗?”
其实到这会儿,公主已经没了感觉。
公主天生肌肤白皙柔嫩,特别容易留下印记,就凭借着这个,小时候皇子们同公主玩总是要担心这个娇俏的妹妹可万万别磕着碰着了,要不然回宫之后,定然要被自家的母妃骂个半死。
但此时的成华公主,心里多的是气愤。
她重重点头:“疼,薛予羡那个东西,不知道一天到晚得?了多重的失心疯!”
说罢,她鼓着香腮看着玉珠,可怜巴巴地自顾自说着话:“陆大人那天晚上都没把本宫手腕捏红……他是不是不尽兴?”
玉珠、玉弦:“……”
玉珠红着脸道:“那奴婢派人留下来,让景世子待会儿自己下山,奴婢服侍公主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