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秋季,夜晚的风无孔不入,带着微微的寒凉。
那只白猫仿佛有?灵一样,听见薛予羡的话,竟然小幅地瑟缩了一下,钻进了成华怀里。
在成华轻轻地抚摸下,白猫拱了拱,窝在成华胸口,却在下一刻,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胸腔一震,紧接着便是比秋日更为清冷的话:“本宫的命是谁的?难道是你的?”
不知是不是今天受到了太多刺激,薛予羡自从看见公主,脑子里就飘浮过一帧一帧的画面:
是公主在杏花下展颜;是公主与他十?指相扣;是公主遥遥看着他,之后折进了暖玉阁……
也是他颓唐在灵堂跪着,甘愿献出自己的寿年。
“不是吗?难道不是我救你回来的?!”
“我救你,你却为别人威胁我。公主,你不是忘恩负义吗?!”
薛予羡咬牙切齿,却发现公主似乎根本不在意。
他在成华公主平静的目光里回过神:对了,公主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
真是可笑,公主竟然从来不记得他对她的好?
那他救她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就在他越来越质疑的时候,冷冷的声音像是贴着皮肤钉进来的针,扎得他生疼。
“是本宫求着你、要?你救本宫?”
成华公主逼近一步,目光里浸着霜,她压低声音,使周围的暗卫没办法?听得清楚:“你怎么不问一问本宫愿不愿意和你活。”
“怎么不想一想,本宫为什么死?!”
薛予羡怔住了,他突然发现了一个比公主不知道他的付出更可怕的事:公主记得上一世的所有?。
她记得所有?争吵、冷战、背叛、阴谋。
他怎么能忘了,公主不是表面这么良善,她无比记仇绝情,要?恨就是恨毒了你!
她不会给自己任何机会……
成华公主看着薛予羡在月光下几变的脸色,到最后,比这月色还白,她一下舒坦了。
“清醒点吧,薛予羡。”
她讥笑道:“你跪在灵堂里忏悔的时候,本宫连魂魄都在质问上天怎么不收了你。”
她顶着喉咙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本宫恨不得拉你下地狱。”
“你真该好好谢谢陆绶。”成华擦身而过时停顿一秒:“要?不是他也能回来,本宫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薛予羡踉跄一下,心潮如海、狂卷不止。
成华走出数步,才淡淡回了头,欣赏一般看着薛予羡失魂落魄在那里抓着头。
她不咸不淡啧啧两声,转去寻找陆绶了。
玉珠自跟陆绶说完公主的命令后,就立马转到捷径去寻找公主了。
她遇上公主时,公主的心情像是旭日东升,一节比一节高?。
“公主,奴婢已经告诉陆大人您的命令了。”
成华点点头,松快道:“他可是醉了?”
玉珠答道:“那是自然,今日找大人喝酒的人十分?多,大人同工部的那位姚大人喝了整整一壶酒!”
成华翻了个白眼,腹诽道:喝完酒就连个屁用也没有!
她撇撇嘴,叹了口气:“也就吴谓人实在,还能给回不了家的诸位同僚准备个厢房,要?不然陆绶这样,等回到公主府,明天别指望上朝了!”
公主拍拍衣袖,“走吧。”
夜风浮动,暗香袭来。
今日是镇南侯府的大喜日子,酒香交杂不足为奇。
成华嗅着这些浅淡的味道,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不知不觉就心上落了个石头,烦闷得很。
突然,她开口看向尉栎:“薛予羡今天跟着人吗?”
尉栎道:“薛祁跟着。”
薛宁呢?
成华蹙着眉头,仔细想着其中通路,想来想去,终于得出了结论:“陆绶去哪里?”
玉珠道:“公主不是让他去花园么?花园东边是吴小侯爷为大家准备的厢房,陆大人一向了解公主,会知道公主的意思的。”
就是知道才麻烦!
哪里不对?当然是酒有?问题!
景荣枝想故技重演,那青梅酒必然有古怪。
她让侍女给薛予羡。
若以往,薛予羡定然不会推辞。
可如今薛予羡大梦已醒,不仅多了偏执,还多了对她的防备,所以自然不会上当。
所以他给了姚修。
怪不得姚修身上那股淡淡的气味。
刚刚她闻到就应该知道,那是镇南侯府准备给女眷的酒,姚修怎么会拿错!
可是,薛予羡和姚修也喝了……难不成是个意外?
成华当然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今她对薛予羡只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问题绕了回来,成华顿了半刻,便又想到薛宁。
倘若引陆绶去厢房的镇南侯府侍女是薛宁?
成华不敢往下想了,陆绶对信任之人只有赤诚,半点不设防……
“我们快走!”
花园安静,起伏不平的花骨朵上点染月色,如霜如锡。
陆绶推算了一下公主到厢房找他的时间,觉得有?一分?空余,在花前月下站了一小片刻,直到引他的侍女出声他才回过头。
他负手走在后面,前面的侍女微微欠着身子,是很妥帖的侍女的姿态,但又有?些不一样。
陆绶在镇南侯府呆过十?年,虽然不能认下镇南侯府上所有?人,但吴谓的习惯他了如指掌。
今日是他大婚,他派出的人大多是镇南侯府的老人,镇南侯府的老人都是从南边迁过来的,行军打仗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