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了。
他们这次任务的主线。
阮灼敏感地捕捉到了“布诺登”这个名字。
【哈斯特最好的歌者哑了嗓,就连布诺登医生也束手无策。】
按柯莱的意思,今晚的舞会小镇的所有居民都会来参加。
因为之前没有见过这个人,阮灼本以为他到了场。
他甚至还在舞池内隐晦地观察过,谁看起来比较像医生。
然而已知的线索太少,根本猜不出来。
阮灼笑应了柯莱的话,坐下时微仰着头眯起一点眼,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飞快闪过方才的场景。
——在褚铭温和而不容拒绝地带着他旋身的时候。
他看见棕发棕眼的格丽塔和安德鲁组成一队,在欢快明丽的波尔多舞曲里共舞。
白发苍苍的年老绅士微微欠身,向妻子递出一只邀约的手。
乐手们在流淌的音乐里相视而笑,尼古赫巴的琴键光滑轻盈,与哈登根提琴的合奏,可以敲击出最欢快的乐章。
接着,他想起系统曾给过他们的任务背景提示。
【画家在此作画,舞者在此起舞,歌者在此吟唱,浪漫和自由属于哈斯特,属于所有的哈斯特人和旅人。】
看起来,舞会的氛围完美地应和了这句话。
但是,阮灼用银制的钝尺刀具切割下一小块鱼排,在肉类馥郁的鲜香里,总觉得某处透出古怪。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轻轻一瞟眼,看见了身旁的褚铭。
侧面看上去,他的腰身格外薄而柔韧,锁骨的线条在低头进餐之时也比平时更加突出流畅。
再加上长垂的眼睫,冷淡的、瞧不出任何情绪的眼。
真是......漂亮极了。
他无疑是在场最美的女伴。
等等。
——女伴。
阮灼忽然想通了刚刚那阵古怪感觉的来源。
在平滑石面铺就的广场上,柯莱拒绝李梦时曾经说过:
“哈斯特的居民都拥有自己美满的家庭。”
“今晚他们会同家人一起出席。”
而在刚刚的舞会上,猎户安德鲁与酿酒师格丽塔组成了伴侣。
安德鲁和格丽塔,明显不是夫妻关系。
那么,老绅士的彬彬有礼的邀约所给予的对象,真的是他的妻子吗?
阮灼若有所思。
起码,哈斯特人都有美满家庭这一点,在安德鲁与格丽塔这里不是绝对成立的。
为什么要在这点上撒谎呢。
阮灼想,大概是想要欣赏他们为了仅有的两个“男孩”身份相互争强、乃至自相残杀。
他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想去。
他们昨晚才在安德鲁家过夜。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安德鲁家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可他家却有五间卧室。
阮灼眼皮一跳。
一个单身汉,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空的被褥呢。
不。
不能那么绝对。
阮灼将自己方才的结论全部推翻,重新假设。
或许,他家有足够多的人。
只是碰巧出了远门去探访亲戚,或者有别的什么事情暂时离开。
阮灼手里的银叉被捏得温热,席间谈笑与心底疑虑被一起咽进肚子里去。
也不对。
昨日安德鲁下厨的手艺不可谓不娴熟,饭菜的味道也很不错——在家庭分工明确的中古北欧小镇,丈夫在家务活这方面往往显得青涩而稚嫩。
最关键的是,他在昨天,没有发现猎户家里有任何其他人生活的痕迹。
进门处挂着安德鲁一人的大衣。
组装弓箭的鸟类尾羽与劈成长段的杉木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卧室房间整洁,床铺上甚至落了一层薄灰。
也没有足以支撑那么多人盖的厚被褥。
安德鲁言语间,也丝毫没有提及家里有其他什么人的存在。
就好像,安德鲁刻意留出了房间来招待可能住宿的人。
出次相见之时,他也说过:“柯莱镇长告诉过我,镇子上要来客人了。”
仿佛是默认了,他应当承担安置客人的责任。
至于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安德鲁说的是......
阮灼闭上眼,尝试完整地想出那句话来。
他微微张嘴,小幅度的口型变化时呼出的微小气流隔着时空,和记忆里响亮浑厚的男性声音产生了奇妙的重合。
“......柯莱镇长说的客人就是你们吧。”
从帕达山至哈斯特小镇,即便在有经验的当地猎户的带领下,也有足足一日的脚程。
在没有任何近现代通讯设备的任务世界里。
柯莱是如何得知有客人将至的呢?
或许,他作为任务世界的一部分,曾以某种方式和系统取得过联系。
但是,他甚至不能叫出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他只称呼他们为“远方的旅者”、“亲爱的客人”。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问过他们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