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歌者的身体抖了一抖,艰难地抬起头来,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含混响声。
阮灼看见他无神的眼睛淌下一滴泪来。
接着,喉咙里杂乱无章的“啊啊”声忽然停止了。
片刻后,它又重新响起。
不过这次,似乎有了某种旋律。
低浑而缓慢。
听起来.....有些微妙的耳熟。
——究竟是在哪里听过?
“这是......德语。”
穿越、清晨、飞鸟。
——是在为了什么而唱?
至此,他蓦地明白。
这正是,白日里所听到的、柯莱在墓前的吟唱。
刘江朝他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臂来。
手指屈伸的方向,正对着他所站立的方向。
阮灼本能地朝后退了一点。
下一刻,他又瞬间抬脚侧开身去。
鞋底,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神色一凛,端着烛台蹲下身去,看见了静静躺在地上的物品。
......那是一把漂亮锋利的短匕。
它属于褚铭。
阮灼猛地抬眼朝刘江望去——
下一刻,他软软地瘫倒在地,连带着手心紧捏的匕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歌者眼角的浊泪渗入干枯的皮肤,喉咙里含糊的混响就此停止。
半晌,他长叹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
阮灼动了动手指。
他从一片混沌中艰难醒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
这是哪儿?
他睁开眼时,入目全是冷杉覆盖着墨绿老叶的枝干。
耳边传来很轻的风声和偶尔的鸟鸣。
这是.....他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好像是,帕达山脉的森林。
等等,阮灼垂眸,看见了依旧紧握在手中的匕首。
褚铭呢?
他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被莫名传送到了这里?
他立刻起身,在转身寻找之时看见了不远处古树后一抹卡其色的风衣。
“褚铭!”阮灼立刻跑过去,对方静静躺在树下,他蹲下身晃着褚铭的肩膀,“褚先生,醒醒。”
褚铭的眼珠动了动,终于缓缓醒来。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刚刚在歌者的房间时,他就静静站在阮灼身后不远处。
他视力极好,当然也看见了满墙的血字和逐渐形成的、无数的单句重复。
“我是刘江”
“我是......”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句式莫名让他觉得熟悉。
让他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一种针刺般的疼痛从后脑传来,褚铭抬手揉了揉后脑勺——究竟是谁,一定有谁,曾经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你是谁?”
那个低沉的声音响在瘦弱的男孩儿耳边,扼住他的下巴逼着他抬起头来,语气却实打实的温柔。
“WersindSie?”[1]
“我,”褚铭掀起沾满血的眼皮,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脸,却只能看见鼓凸的喉结,他在干裂的嘴唇上抿了一下,尝到不知道什么血液的腥味,“我......”
对方轻轻笑了一下,捏着细嫩脖颈的手慢慢收紧。
褚铭的呼吸一点点被剥夺了。
对方好似很耐心温柔地嘱咐:“想好了再说。”
像是一个好父亲鼓励他背不会加减乘除表的儿子。
褚铭在半窒息的状态里,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他艰难地小口喘息,尝试往肺里渡一点气。
半晌,他才垂下眼盯着黑色的地面,平静地说:“ISiebestesMesser.”
我是您最好的刀。
“GuterJunge.”
那人毫不吝啬地夸他,松开钳制他的手,放任他渐渐垂下头去。
他好像还说了一句什么,但褚铭实在太累了,在浑身的伤口和疼痛中失去了意识。
忽然,他在沉闷的黑暗里听见一个声音。
“......褚先生!”
头,好痛。
褚铭揉着后脑勺睁开了眼。
刚刚的场景,是什么?
他正对上阮灼的欣喜的眼,想的却是方才亦真亦假的片段。
他垂下眼,看向自己微微蜷曲的指节。
那些是什么?
他自己也忘记了。
他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会德语。
甚至不记得那个低沉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只记得呛到肺腔里的血沫腥味很浓。
他的过去......吗?
“褚先生,还好吧?”
阮灼伸手递过来一样东西,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了。
“喏,你的刀。”
他静静望着阮灼,半晌才轻轻开口:“......谢谢。”
不知是谢阮灼还刀,还是在谢些别的什么。
阮灼朝他眨了眨眼。
他再开口时,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温谦:“比起这个,还是想想我们现在的处境是怎么一回事吧。”
然而,他的声音刚落,一声狼嚎乍然响起。
褚铭警觉地一抬头,看见灰狼从森林深处踱步而来。
灰狼明显不乐意见到阮灼的样子,最终停在了十几步开外。
阮灼挑了挑眉。
久违的电子女音在短暂的电流声后冷冰冰地响起。
【恭喜玩家褚铭、阮灼触发主线任务节点。】
【欢迎来到“诗人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