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很快就到了,外间的气氛挑至最高点,已是按压不下去,有侍儿脚步匆匆,扯着喉咙高喊道:"开场了开场了,各位爷好生听着。”
华采面带笑意,疾步而出,往那台前去了。
戏终是开唱,二楼处某天字雅间拉好了帘子,隐约间有一锦袍青年坐于其后,排场摆得挺大,打扇斟茶递瓜果的侍者悄无声息的排排站着,打眼一瞧便觉得气势足足。
那锦袍青年端着茶盅,却是眼神一个不错地盯着楼下台子。
华采台上高台,微颔首,甩了衣袖就开唱,身上穿着宽袍大袖的戏衫,明明扮了妆,瞳仁却是清亮,整个人被突显得干干净净的叫人忽略了面上的浓脂厚粉。
今日唱的是出悲剧,偏巧他唱腔清冽,姿态敛了风流尽是风雅,起步洒脱顿足干脆,若是戏中人有魂灵,便合该是这样。
第一个音方出,便是全场静默,方才还咋咋呼呼的大堂突然安静的落针可闻,众人像是瞬间被某种术法定住,只呆愣地瞧着台上,一时间无人再动作。
仿若百年前那出悲欢离合全被放到了眼前,一切都还未曾结束。台上人在经历,台下客在旁观。
真是一出好戏,如此哀婉,如此动人。
那无名氏所书的故事在这一刻变得那么真实,便是戏中人也跟着复活,这出戏的精彩让所见之人都或多或少的沉溺在了如梦的往事回忆里。
爱恨悲欢顷刻间结成魇境扑面而来。
“啧,感觉我给您的金手指开得太大了,恐引来祸事啊。”虐文宝典有气无力地翻着书页,“下次非是不得已,再也不来这套了,您可以装病啥的,只要蒙混过一时就行了,反正您只是来补充剧情的,又不是来做……”
它絮絮叨叨地说着,意料之外的是华采居然没给半分回应。
华采此时早已失了魂,意识都是昏昏沉沉的,一边对着戏,一边就随着唱词溺入了故事里。
先是初见,不识情爱的小书生连夜赶路,于黑暗处提灯,彼此间有了第一次对视。
然后有人便固执踩了这个陷阱开始了这段孽缘,费尽心思殚精竭虑地要解开其间死结。
乃至最终,到底是枉费机心,世间怅然事不可胜数,莫如只当做一场大梦还来得清净。
堪笑我心,如顽如鄙,一出旧时戏,换得故人几唏嘘。
“翻云覆雨成常事,清风明月笑看人……从此春入手,书生沉疴急需救,已是斜阳迟下楼……”
戏文很长,唱得台下冷心冷肺这面沉如水,多愁善感者掩面而泣,华采只管冷面不肯罢休地唱着,除了对戏的瑶期,半分余光也不让于旁人。
“三魂夜夜入尔梦,七魄朝朝伴汝身…只盼得能再睹良人。”
最后一句唱词从华采心间流出口中吐露,他陡然回过了神,听得满堂喝彩却又是心神恍惚,不自觉的就将最后一句唱词再低低重复,“只盼得能再睹良人。”声音低至不可闻,便是一旁对戏的瑶期也未曾听见。
“您这是怎么了,快醒醒……”
耳边虐文宝典的声音如此清晰,华采猛一摇头,咬破了舌尖,一股子血腥味儿顿时冲上鼻尖,激得他三魂七魄总算是尽皆归位。
嗯,整个人总算是清醒了,华采步步后退,强自镇定着神色自如的退到了帘后,又被瑶期拉了在暗处看前台的反应,二人把帘布掀开一条缝,沉默着往外瞧。
再抬头,华采正对上采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只是一晃神后再看,那人却依旧是正正经经的,甚至眉头紧锁,没有半点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