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倒春寒,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窗棱上有些许水珠。天地间苍茫茫一片,氤氲着水汽,有些许朦胧。
萧姮坐在窗边,发着呆。
其实她一度觉得自己甚是幸运,至少生活丰衣足食,顶着太傅嫡女的名头免了许多刁难。
虽然后来母亲对自己越发严厉,琴棋书画样样都得精通。
就连茶艺制香,骑射绣艺,一样也不能落下。
但她还是觉得庆幸,最起码,她能学到好多东西。
那个时候,父亲总是很忙,但至少,偶尔会还看望她,给自己带绿豆糕,虽然萧辙永远也记不得自己不喜欢吃绿豆口味的东西。
身为萧府嫡女,萧姮从很小就顶着巨大的压力,母亲的戒尺曾经是萧姮挥之不去的阴影。
印象最深刻的大概是她五岁那年,孔氏带萧姮去祖母家住上几天。
那个时候年岁小,记不得路,所以去哪都得跟孔氏在一起。
正当几个姑婆舅母聚在一起闲话家常的时候,孔氏总喜欢炫耀自己的长女。便让萧姮当场作一首诗。
原本那天萧姮是可以作出来的,只不过小孩心性,被屋外同龄的嘻笑打闹的孩童吸引了注意。所以萧姮一下失了言语。
孔氏觉得丢面,讪笑着解释,却狠狠剜了萧姮一眼。
那个时候在萧姮眼里,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以为这是一个小失误。言语稚嫩地跟大家道了歉,便将此事忘到了脑后。
等到了傍晚,孔氏难得地帮萧姮蒙上了手帕,说要陪萧姮玩捉迷藏。
小孩子天真,高兴得不知所措。
等摘了手帕才发现自己不知身在何处,没有房屋也没有人。
漆黑如墨的天空下,冷风阵阵,离萧姮最近的是几棵参天大树。树叶被风吹得唰唰作响。
萧姮怕的眼泪立马砸了下来。
可想哭又不敢哭,眼泪又止不住。
自己的母亲早已没了声音。骨子里教养规束她不能失了仪态,只能小声喊着母亲,嘴里不停地说着话,这样显得没那么安静,也就不怎么害怕。
“唔…母亲,女儿知错了。”“我…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嗝…唔…不给萧家丢脸。”“我以…以,后不会偷懒了。”“我会…会向夫子学习,不喊累了…”
那天晚上,萧姮哭肿了眼,哭哑了嗓子。
不知道等了多久,萧姮已经安静地坐在了地上,忘记了悲伤,哪怕依旧很害怕。
孔氏终于出现了。
妆容得体,高高在上地说:“你听我的话,我就带你回去。”
萧姮小小的人站了起来,点着头,却没有说话。
从那以后,萧姮学会了一件事,人都是更爱自己的,亲人很多时候只是一种工具而已。
所以当被夫子百般挑剔得想哭时,萧沁的安慰虽然让萧姮感到温暖的同时,却总是觉得她们终有一天会撕破脸皮,各自为营。
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萧家四面楚歌的时候。
从小萧姮就比萧沁优秀,那个时候,小孩子还没这么重的胜负欲。
萧姮喜欢吃糖葫芦,每每被夫子骂了,萧沁就会偷偷买来一串糖葫芦。
一串糖葫芦六个山楂球,萧沁三个,萧姮三个。
两个人吃完顶着一张大花脸相视而笑。
以前的日子很孤单,朱氏带着两个孩子来了以后,萧姮虽然被耳提面命说过她们不是什么好人。
可那个时候孤独能击垮所有的偏见。
后来的后来,不知是父亲的偏爱,还是萧姮与愈见貌美的容颜。总之,萧沁的嫉妒心越发上涨,什么都要抢,如今恐怕看中了喻珩,不惜连宿敌都要抢。
萧姮吹了蜡烛,掩下这沉沉思绪,上了榻。
次日清早,半梦半醒间,沅芷端着精致铜盆进了屋。
萧姮半坐起,素色中衣掩盖不住那芊芊细腰,露了几分春/色,三千青丝凌乱地散在身后,更显几分荒糜。
白里透粉的脸颊带着一股酥意。萧姮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手指端在前方,精致修长。
今日,竟睡了这般许久。
梳洗过后,张管事过来请人。
说是将军有事请少夫人移至大堂。
萧姮神色微动,整理了衣裙,原本光秃无物的发髻戴了根翡翠玉簪。便出了门。
行至大堂,便看见萧沁屈辱地跪在地上,喻珩高居首位,脸上布满森寒。
“你们萧家当真是惯爱使这些狐媚伎俩。怎么,狗急跳墙,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慢悠悠的语气,偏生每个字眼都扎人得厉害。
萧姮肃着脸,不想搭话,也懒得辩解。
喻珩眉头微动,兴致来了,一甩衣袍,从椅子上走了下来。
一张嘴,越发毒舌,“怎么,说不得。还是,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