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兰的话让白辛夷很不安,是那种对未知控制不住的心慌和不安。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的家人是她的软肋。如果有人对她的家人不利,她恐怕很难保持理智。
因为心里?藏着事,她整个人的状态都是紧绷的。搁在平时,她还会掩饰一二,现在有文心兰这个毒蛇在身边虎视眈眈,她根本不掩饰,把自己对家人的担心完完全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而文心兰自从那次状似无意地在她面前说了那些话之后,再也没提过唐欣如何善妒如何彪悍的的事,仿佛那些话只是一时的随口而说。
白辛夷喜欢防患于未然,她宁愿自己辛苦些,也要坚持每天接送几个弟弟上下学。傍晚放学她没办法去接,就让父亲白良杰接。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白辛夷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每天还是照样早起一个小时,吃过早饭送三个弟弟上学,回来后陪着母亲去买菜,中午放学又去学校门口等着,把三个弟弟接回家。
下午上班之前把三个弟弟送到学校门口,自己再坐着黄包车去上班,虽然一来一回多耽误半个小时,但她不在乎。相比家人的安全,她辛苦点不算什?么。
干革命就是为了?让劳苦大众过上好日子,她的家人不也是劳苦大众吗。
又过了?几天,白辛夷和往常一样将三个弟弟送到学校门口,看着他们三个进入学校,这才拦了一辆黄包车,朝舞厅的方向驶去。
天气越来越热了,还没进入六月份,天气就开始烤人了?。白辛夷坐在黄包车上,头上还有凉棚,尚且感受到天气的炙热,何况是暴露在阳光下拉着人跑的车夫。
看着汗流浃背、瘦骨嶙峋的中年车夫在前面奔跑,白辛夷忽然有些伤感起来。
什?么时候才能将侵略者赶出去,建立新中国?
八年抗战,三年解放战争,在后来人的眼里,或许只是个数字。可等她自己深入进来才知道,每一个冰冷的数字背后,都是无数人的牺牲和奉献。
黄包车很快到了舞厅门口,白辛夷掏出五角钱递给了?车夫。
车夫抓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胡乱地擦了一把汗,接过钱憨厚地说:“小姐,我?找您两角钱。”
“不用找了,给孩子买点东西吃吧。”白辛夷不敢看车夫感激涕零的脸,逃也似地进了?舞厅。
一路到了化?妆室,黄玫瑰和文心兰都已经到了。这间屋现在只有三个人,红姐前几天告诉大家,杨彩蝶老家出了事,回老家了。
“牡丹,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接送弟弟上下学吧?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吃得消吗?”黄玫瑰看着脸明显尖了?不少的白辛夷,担忧地说。
文心兰也关心地说道:“是啊,这才十?几天,你的脸就小了一圈,肯定很累吧?”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眼看着唐欣这个疯子伤害我?的家人啊,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护着他们。”
“可你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抵挡得住歹徒呢?”文心兰不赞同地说道。
“我?不怕那些歹徒,我?小时候跟人学过打拳,现在天天在家练拳,就是为了?保护家人。”白辛夷握了握拳头:“两三个歹徒打不过我?的。”
想必文心兰这段时间已经把舞厅里?的人都查了个遍,她身手好这件事瞒不住。原身只在大上海待了?三个月她就穿过来了,大家还没有深入了解原身。她说自己小时候学过打拳,也能蒙混过去。
“你太小看那些人了,要是他们用枪呢,你还能打过他们吗?”文心兰掩住心里?的不屑,神情?恳切地说:“那些人害人的手段多着呢,咱们小老百姓根本躲不过。”
“他们不会对我爸妈和弟弟下毒手吧?”白辛夷忽地站起身,刚刚还对自己的身手自信满满的她,瞬间就崩溃了?。
她渐渐红了眼眶,单薄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慢慢地,她抬起头,原本宛若桃花的一双大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他们要是敢伤害我的家人,我?一定和他们同归于尽,就是死也不放过他们!”
黄玫瑰被白辛夷眼睛里?的恨意吓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连一向淡定的文心兰,也被震慑住了,眼中闪过了?一抹惊异。
白辛夷就是说给文心兰听的,她不管文心兰出于什?么目的,她都要让他们知道,就算是泥人也有脾气,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化?妆室里的三个人都安静下来,默默地地换衣服化?妆。最?后还是白辛夷化好妆,打破了沉默:“我?去上台了。”
白辛夷到了舞台,冲着台下鞠了?个躬:“下面这首《百花歌》是岑先生点给自己的妻子岑太太的,牡丹在此祝贺二位新婚之喜,祝福贤伉俪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音乐响起,白辛夷随着节奏,缓缓开?口:“春季里?来百花开,百花园里独徘徊,狂风一阵落金扇,从此相思挂满怀;夏季里来百花开,奴家移步到西厢,...............”
一曲结束,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白辛夷向台下的客人鞠了?个躬后,回到了舞池旁边的候场区。
几个没被点台子的舞女立刻围了上来,挤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
“牡丹,听说你得罪了唐欣小姐,你可要小心了?。”一个梳着宫廷式卷发的舞女关心地说。
另一个留着爱司头的舞女说:“要我?说,既然唐小姐嫉妒你和傅处长,没事找事,那你干脆就坐实了?。有傅处长护着你,看她还敢不敢找你的麻烦?”
“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啊?牡丹清清白白的一个好姑娘,干嘛要和他们牵扯不清,当谁多稀罕他们似的,不过是些软骨头罢了?。”姚曼卿正好过来,听到爱司头舞女的话,立刻不屑道。
爱司头偷偷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其他人也没了兴致。
一来就被几个舞女围住,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的白辛夷,冲姚曼卿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曼卿姐,我?是不稀罕他们,可耐不住有人不放过我?啊!”
“就是啊,曼卿姐你有那些遗老护着,我?们怎么办啊?”一个新来的小舞女说。
姚曼卿正要反驳小舞女的话,就见红姐火急火燎的过来了,“曼卿,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把客人撂在那了?叶先生可是花了一千块买你的钟,你可不能拿架子。”
红姐把不情?不愿的姚曼卿拉走了,几个小舞女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一千块啊!她们一个月都赚不到一千块。
白辛夷也有些咋舌,难怪红姐现在也没歇了?让她做舞小姐的心思?,原来舞小姐这么赚钱啊!就算是一千块法币,也值五百多大洋呢。
一下午,白辛夷又断断续续地唱了几首歌,茶舞结束,是吃晚饭休息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