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夸张一扫四周,信誓旦旦道:“在架子下面!”小短腿一路冲在最前,翻手把碎裂的书架掀开。
一股馥郁的异香,夹杂着污浊的血气,瞬时横冲而出。
书本间,隐约摆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腥臭烂|尸。
地面上,甚至干涸着一滩令人作呕的殷色血渍。
啊啊啊啊!
戚九直接跪在地上,边往后退,触鬼一般嘶声裂肺道“尸……尸……尸……”
“体!”谢墩云双手环插于怀,多嘴补充道,“小九,你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
戚九淡茶的眸子被血色与黑暗狷染成华贵的琥珀,摇曳起恐怖的光斑。
他的脑海里伴随着无端的慌惧,像潮水倒灌般,涌入大量波云诡谲的画面。
剥橘子!剥橘子!
他似乎穿着新制夏衣,在无人的寂静山巅,孤零零地剥着手里的橘子。
一直剥,一直剥。
剥过春夏秋冬。
……
间或,记忆里又伴随着尸山血海,一张女人惊悚的笑脸骤然横空。
这女人额心朱砂,宛如第三只凶毒的眸。
一帧帧错忆,交叉在枯燥的日常琐碎里,终于跃然鲜明。
华衣女子是绝美而孤立的,姗然玉立于腥光潋滟中,勾挑食指。
招他,引他,或是毁灭。
这些都是什么鬼记忆!!
为什么他从不记得?!
戚九拼命敲打自己的头部,他的记忆,他的记忆到底都被谁偷走了呢?!这种无端涌现的感觉真是令人生不如死。
“真该死,他惊症犯了!”
风如春至。
上官伊吹已从正面抵死地拥紧了他乱撞的头部,温润如玉的另一手软软遮住了戚九慌乱的眼睛。
“莫紧张,莫紧张,放松些,人死如灯灭,没什么可怕的……”
上官伊吹的声线几近温柔和睦,淙淙流过戚九焦灼慌乱的心田,戚九冥冥中觉得他怀里散发出类如橘子一般,又令人能够安神的自然馨香,不觉缓缓降低心尖的惊悚与排异感。
高拥迭起的恐怖记忆从他的脑海中,又渐渐退潮。
谢墩云如同观赏一场骤发的闹剧,不免故意质疑道“上官大人好本事,怎么连小九刚才是惊症都能准确判断出来。”
“鲤锦门的所有门徒,皆是我亲手培养,许多人第一次直面幻彧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突发惊症,更何况你这位好朋友弱不禁风的模样,恐怕也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吧。”
很好,质疑他不够义气,见危不救。
谢墩云继而笑道“也对,上官大人如此昆仑玉资,估计做您的门徒真是享福,尤其突发惊症的时候,还能诚得您的胸怀亲自抚慰……”
“那倒全然不是,”上官伊吹冷冷一笑,由温润转为阴鸷,“倘若是遇到有用的,我自然爱惜,若是无用的,死了也不足惜。”
“惜与不惜,只是动一动手指的事情。”
上官伊吹若有似无地睨来一眼。
谢墩云立马背脊麻嗖嗖得窜起一股阴寒的气息,激得头皮根根耸立。
“谢谢上官大人,小人觉得好多了。”戚九适时阻挡二人间的唇枪舌剑。
“那就再好不过。”
上官伊吹展臂放开戚九,跟曾经拥抱一根木头桩子般毫无多余反应。
笔直走到那团血肉模糊之前,伸出二指,轻轻点触在死者逐渐黑青的脖颈侧。
从死者身上的长袍可以看出,应是某个书生前来书坊买书,结果天降横祸,被沉重的书架给砸死了。
“应该是刚刚死去不久,尸身微温,尸斑尚未浮出肤表。”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双薄如鱼皮的银纹手套,戴上后又从凌乱的书籍中,一把扯出死者的右手,仔细翻看。
手掌薄而骨瘦如柴,毫无明显的印记。
“奇了,这人并不是筑幻师。”
目光随之投向戚九,“小子,你确定这间坊内再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