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月光勾勒着云翳,夜幕一片空辽。
东佛与轲摩鳩恪守在龙家祖宅的最高处,谨慎盯着。
轲摩鳩打了一记响指,龙家幽深的二十几处座大宅顷刻变成半透明状,里面无论是人言鼎沸或是舔耳细语,甚至鸡鸣狗吠都可辨得一清二楚。
他一向自傲娇贵,断不肯爬在瓦楞间,沾脏了金线缝制的奢华衣饰,幻了个杌子自己坐下,随手打了套障眼法将房顶遮避。
这会儿子竟有些饿了,索性在龙家房顶上支起桌子摆上铜火锅,擅自涮起羊羔肉来。
东佛就趴在他脚下,本是认认真真地听取着各方面的消息,火锅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实在恼人,就连肚子里的馋虫都要熏死了。
禁不住嘶嘶求道,“轲大人能否移去旁处吃去,俺闻不得羊肉的膻骚气。”
轲摩鳩听了十分不屑,“这里我是大人,还是你是大人?”
东佛认了怂,卷起身子滚啊滚,滚去了房顶的另一边。
轲摩鳩也移了位置,竟在另一边早等着他呢。
东佛知道谁也打不过他的幻印,难免气馁,不由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试探道“轲大人,难道你不想替小兔崽子报仇雪恨吗?”
“当然想啊……”轲摩鳩一筷子下去连涮十片羊肉卷,滚滚肉香随着白烟,置入浓厚稠香的酱料中,饱饱一卷,收了不少美味的汁子。
“可是我的肚子饿了,作为一个背井离乡的烨摩罗人,不可一日不啖羊肉,不但要吃,还要吃饱喝足,方得精神。”
东佛盼他一眼,“俺以为这套大吃大喝说辞,只有谢老痞子时刻奉行。”
“别拿流氓跟我比,我们阶层是不一样的,好吗?”轲摩鳩转转眼睛,端着金碗蘸了蘸芝麻韭黄酱,用银箸挑到东佛的头顶。
“来,吃一口。”
东佛默默闭息,“俺不饿。”
轲摩鳩道,“给你吃是看得起你,可不要让我蹲下来喂你,我的金贵身子重的很,若是蹲下去,你可死定了。”
东佛似是犹豫了一瞬。但是骨头被无数苦难熬得硬挺,绝对没有张嘴的意思。
轲摩鳩摇摇头,手中银箸一换,羊肉转瞬变了牛肉,近乎诱.惑道,“北周严令禁食牛肉,想来你自出生后,到你死亡前,绝对是吃不到上佳的牛腩细肉。”
“况且我也打听了,你之前走江湖时,总爱打着百牛宴的幌子招摇撞骗,足见你内心万般渴饥,想着犯一犯这禁制,对吧?”
晃在眼前的肉卷不再冒出膻腥气味,转而释放出某种禁忌的味道,令东佛忍不住吞咽口水。
小美人儿应该也闻见了香气,从他的衣襟前探出头来,一双皙白的手臂间玉环琅琅相击,不停地招唤。
东佛骇了一跳,赶紧把小美人偷偷塞去了袖子里,低唇暗示,“环玉,进去。”
对轲摩鳩道,“大人是真心想让俺吃吗?不是又像初见时,叫俺食用了添加九九八十一味毒药的各种饺子吧?”
轲摩鳩摇摇手,“不会不会,那些剧毒你现在都能耐住摧磨,不好玩了。”
东佛继续狐疑,“那也不会像两月前一般,吃进腹中变作异兽,在俺的五脏六腑里来回折腾了吧?”
轲摩鳩继续摇摇手,“放心放心,异兽的袭击力量都试遍了,我这脑子里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来,不会用这个。”
“那花草树木呢?”
“也不会了。”
“那冰绡火硭”
“更不会了。”
“那青蛙,癞蛤蟆,蜈蚣,毒蛇,蝎子……呢?”
轲摩鳩突然就笑了,周身的金光伴着笑意闪闪烁烁,“原来我给你吃过这么多东西啊。”
东佛的脸色时青时白,“是啊,俺居然每次被迫认真吃了。”
轲摩鳩拍拍他的头,拍狗一样,“来来来,这次真的是牛肉,骗你得话不得好死。”
东佛真的不想吃,如果不吃的话,接下来就会被整得更惨,只好张嘴咬了一口,确保咀嚼碎烂,但绝不吞进腹内。
“好吃么”轲摩鳩把他咬过的部分丢回锅里去,扇扇衣袖,整桌菜品转作烟云散退。
东佛吃得战战兢兢,根本没有细品滋味。轲摩鳩的唉声叹气已经追了上来。
“原本吧,我想着你也够倒霉的,陪我玩了那么久,应该赐你点好处的。”
“方才我把解开邪达娜手环的密令藏在牛肉里,你若信我,全吃了牛肉,那么密令则交由你的这张嘴了……”
故意唉声叹气,令东佛整个人精神剧颤,慌忙把口中碎肉往手心一吐,半个金文幻符跌入指尖,漏沙般自指缝流尽,夹都夹不紧。
“……”东佛定然是咒骂一声,出手摸一摸腰际的精钢虓鸠弩机。轲摩鳩往他头上恨恨一抽,“不服气吗?!”
东佛收回了手,使劲搓动着指尖的寒意,字字铿锵有力。
“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