轲摩鳩旋即提出小铜夜香壶,“不敢最好,此事全当给你一次惩罚,告诫你,不该妄动的东西,你最好不要出手,否则……”
他的警告并未全然出口,小铜夜香壶的壶面仿佛振铃一般,噹噹噹噹狂响不止,若非他的幻印早做加持,必然叫整座大宅里的每一个人都听见动静。
这是如何?来较劲吗?!
轲摩鳩的幻印倏然睁开一眼,掌心打开一道峥嵘电络,欲要缠在壶外,施以颜色。
整个壶面缓缓发热,自表而外冒出弥白的烟来,须臾便红熔熔地透着火光,堪比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轲摩鳩登时变了脸,仿佛怕烧了自家镶金嵌玉的精贵衣料,一把丢出去。
那壶沿着倾斜的瓦砾往下滚。
东佛扑上去伏身一压。
烧焦的刺鼻气味迎面散出。
“你疯了!”轲摩鳩一把掀开他的身体,宽大的衣袍里靠下的位置俨然烤焦,露出个圆溜溜的洞。
东佛的肚皮也不能幸免于难,烫伤的一道焦痕,恰是铜壶间镌刻的图文样貌,印烤在他肚皮间仿若脐纹。
轲摩鳩摇手一招,掌心立一罐雪莲玉肤膏,狠狠挖了一坨,抹在东佛的肚脐上。
东佛蓦地舒了口气,灼痛的地方缓解许多,嘴上倒是无谢,只因他不喜欢过多被人碰触,单手连忙扯去衣间一条长布,自行包扎起来。
他手里的铜壶沉寂片刻,红光欻然退却,须臾自壶底结出一层霜白冰花,朵朵凌霄蔓延,连靠在上面的衣衫亦被沾染,待东佛觉察时,他的半边身子霜染得白了一层,连手指亦有冻僵的模样。
“这蓝阶筑幻师也忒不给脸了!”
轲摩鳩不敢猛力抢夺,恐怕直接拉断东佛的手骨,但这口气不能咽,捻出三根煞魂钉往壶壁间一拍。
壶面的霜花转眼消退,自东佛的衣袖间徐徐飘落。
轲摩鳩捧起壶,眼睛往黑洞洞里面深看去,又提防对方莫要暗算自己,衍化一条软木塞子,结结实实地堵住里面。
事毕傲娇道,“幻印封不死他,就堵后门叫他喘不上气。”
没一阵儿功夫,返回两个鲤锦卫。
一个问,“轲大人去哪儿了?”
另一个道,“怕不是嫌麻烦,先回去了”
轲摩鳩顷刻解去屋顶的幻幕,露出身来道,“人在此都看不见,你俩个也想被堵腚眼了吗!”
两个鲤锦卫面面相觑,以可怜巴巴的眼神瞧瞧轲摩鳩,又以同情满满的视线扫过东佛的肚脐眼儿。
终于如实禀告道,“龙竹焺绝对不在龙家祖宅里,但是,据闻他有一些形迹可疑的货品一直藏在祖宅内,从昨日至今夜,连雇了许多脚夫,皆要运送至一涧天去。”
北周境内龙蛇混杂,有许许多多的鬼市,但是若要谈论规模的话,必然属一涧天为大。
况且此事机密,若没有龙竹焺的首肯,必然不会神出鬼没,避人耳目。
轲摩鳩神色恢复正常,不再玩闹,“此话当真?”
两个鲤锦卫齐齐点头。
轲摩鳩又问,“此话已经传至上官大人处?”
同点头。
轲摩鳩想也如此,不由摩挲幻印道,“那日与烨摩罗人对幻,没心思缉捕他,倒叫他掐住机会溜出来做了坏事,那时如果连龙竹焺一起捉了,就好了……”
此番话讲得懊悔不已,东佛心里立马有丝异样的情绪,除了谢墩云是个没心没肺的,轲摩鳩在一众人里该是最自以为是的那个,居然还能担心旁人
最怕是鳄鱼的眼泪,为了讨好上官伊吹罢了。
东佛摸摸自己的袖子,环玉尚在里面睡觉,很是听话,再摸摸肚皮上包扎仔细的部分,免得引人瞩目。
几人迅速折返。
上官伊吹收到信后再无睡意,抱着戚九的尸骸张眼瞭望。
才一见轲摩鳩的人,旋即侧了头,轲摩鳩便直接跟着入屋,两人窃窃私语片刻,偶尔还会激言几句。
再出门时。
上官伊吹的怀中已经不见了戚九的踪影,而他的脸色竭力如常,手腕活动间露出了沾血的药纱,白里渗透朵朵曼珠沙华,与他艳红的锦鲤官服相辅相成,犹胜忘川河中花鱼相映的极冶之景。
按照寻常,他都很少说话,递一递眼神,属下们个顶个得心领神会。
然而这次迥然不同,他反破例下了死命。
路穷无君子,法尽无手段。
但是龙竹焺,他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