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缠在红绫中,朝戚九方向勾了勾手指,巧眸倩转地露出一抹笑意,于万朵娇艳欲滴的花枝里,腰肢乱颤,惊鸿肆舞。
她额头的朱砂痣遂而也露出无限光华似的,仿若晦暗噩梦中的唯一一点亮色。
戚九浑身的汗毛均被业火点燃,接着毁灭的是肌肤,然后肌肉,最终骨髓。没有一寸地不紧张若弦。
咯嘣。
东佛手里的茶杯蓦地捏碎。
戚九恍如一梦,垂死惊坐的视感般,看向东佛的失态。
彣苏苏道,“那姑娘是有多美,竟把你俩看呆成这样”
两人齐齐对觑,不再声响。
戚九再偷看那额间朱砂的姑娘时,艺台中央的红绫带子缓缓降落,牡丹次第凋零,像天际渐渐退场的叆叇火云,裹了姑娘娇娆的身姿,一并落幕。
并不是怅然,但是戚九明显感觉自己整个情绪被什么推向高潮,而后抽空,寂寥里透着三分胆战心惊。
他似是见过那个人的,冥冥中某个或某些个时候,那女人额头的朱砂痣,于他的华胥中都充当着一种恐怖的象征。
一阵窸窸窣窣珠帘掀动的声音,便听花楼的桑子领着舞伶进来,口里响动着崇敬之音,靡靡恭维道,“爷爷们吉祥,舞伶伯川来给爷爷们送花苞,讨份恩钱的。”
戚九与彣苏苏一脸懵懂,东佛反而十分明白,道,“进来吧。”
其实不准桑子与舞伶进厢,是很丢脸面的事情,北周民风开放,通智达明,歌舞升平,舞伶的地位虽低,然而达官贵人讲究排场,出入花楼绝不会自扇耳光。
六道好奇的目光前后投向来者。
绿衣桑子嬉笑妍妍,翻手请自家的红牌舞伶走在最前,舞伶着水红色大袖衫,掩着半露胸长裙,头戴一朵含露娇蕊牡丹,标致的脸蛋儿于红红火火中,像刚脱壳的白蛋,不必施粉自然无瑕,琼鼻挺垂,口含胭脂,眉心一颗朱砂痣异常醒眼,风姿绰约得仿佛画中走来。
不过戚九一瞧,就开始冒虚汗了,东佛再次捏爆了新的水杯。
彣苏苏反乐悠悠起来,左右手勾着二人的肩膀,半损半哂道,“思美人兮风自来,盼美人兮流常在。”替两个害羞的家伙应承道,“方才的表演真是精彩极了,恍若九天玄女下凡尘。”
自戚九的蹀躞里掏出一枚金牒子,赏给桑子。
桑子就是听说这厢的客人出手十分阔绰,才赶着趟送舞伶来讨赏的。
给了如此大的赏赐,理应该道谢的,陌川并无谢意,双手变戏法似得从身后变出一圆荷盘,待开的花骨朵饱胀得快要破裂似得。
施施然走到彣苏苏面前,不卑不亢道,“请客人自行打开花苞。”声音自有出种淤泥而不染的清朗。
嗯
六道目光重新聚拢在陌川的喉头……胸部……下盘。
彣苏苏迅速移开眼睛。
她,竟是他!带把把哒!
东佛不信,除了上官伊吹,就再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蓦地伸手,“猴子偷桃”
有货!
东佛的脸彻底黑了。
陌川也黑了,标致的脸蛋一抽抽,“太无礼了你!”手中的荷盘准备往他头上一击。
戚九挺身而出,双手不小心往陌川胸膛一抓。
太平盛世,一马平川,川流不息,息迹静处。
陌川低头看他双手熨帖,果断羞恼不止,虽然他因为自己这副女相吃尽了苦头,但是受此等大辱还是头次。
桑子赶紧夺下他快要砸出去的荷盘,打着圆场道,“花楼里的客人不就来图个乐呵的吗?你也太不谨慎了,端个荷盘也端不稳当,我来给各位爷爷道个歉,真是对不住了。”一句话安抚了所有人的情绪。
陌川扭头便走,多一句话都没有。
东佛借题发挥道,“大好的男人穿什么齐胸裙,俺们的好兴致都要烟消云散了。”
桑子绝不会开罪财神爷,连忙又道了歉,双手一拍,对跑堂的说道,“这厢的酒菜要最美味的,陪酒的姑娘要最漂亮得。”
跑堂一个箭步飞出。
再回来时带了一桌子美味佳肴,两个海棠春姿的花娘,娇滴滴地端着锡制金鱼倒流壶,内盛玉液琼浆,环佩玲琅坐了过来。
戚九拉着彣苏苏主动让一旁去。
一个随笑道,“爷爷好风趣啊,来花楼里玩还自备了姑娘。”
东佛把两个软腰一掐,“你们好生陪俺就行,那俩个都不食人间烟火,甭理睬。”遂笑作一团,花底滑莺。
彣苏苏提着花鸟纹竹提篮,“你们玩,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