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日光漫漫。
陆云娇被圈在怀月院里,柴熙谕已经连院门都不让她出了,只放了飞雪来陪她。
她陪飞雪玩了一会儿,霁月给她端来一壶茶,她连喝两盏,顺手把茶盏扔出去,飞雪一跃而起,准确地叼住了。
她咯咯笑,揉揉飞雪的小脑袋,“飞雪真厉害!”
飞雪开心地汪了一声,忘乎所以地把茶盏摔在地上,磕出个缺口。
飞雪心虚地夹起尾巴。陆云娇一怔,捡起茶盏,对着阳光端详。
这是从越国带来的青瓷,是她的陪嫁之一。如玉的瓷面裂了个小口,蛛丝一般的裂痕蜿蜒出去。
霁月一脸和蔼地抓住她的手?:“王妃当心,别伤到手了。”便要拿开茶盏。
没想到陆云娇挥开了她,懒懒地道:“看看罢了,你还怕我?自尽不成?”
霁月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坐在秋千上,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裂口。
“都裂成这样,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霁月笑容一淡。
秋千微微摇晃,她倚在秋千索上,垂眸看着?破裂的茶盏,似乎昏昏欲睡。
日光下皓腕如雪,绯衣如火,青瓷如碧。明明是这样好看的人,霁月却看得不忍,轻声问她:“外面太晒了,王妃不如进去歇着??”
陆云娇并掌搭在额头,瞧了会儿日光和树影,倦倦地打个哈欠。
怀月院虽然不小,但对她而言,不过方寸之大,实在太无聊了。
她扔了茶盏,摸摸飞雪的脑袋,随手拢了拢衣襟便要回屋休息,院门口却转出几道人影。
陆云娇立在廊下,远远瞧着他们,神色淡漠。
柴熙谕今日一早就上朝去了,回来得也?早。陆云娇看见他身后两个小内侍,挑了挑眉。
柴熙谕背着?手?,领着?两个内侍缓步走来,极为自然地揽过她的腰,“带了两个小玩意,云娘猜猜看?”
陆云娇不想和他玩猜谜,转头要走,却被他扣住了。
“放手。”
柴熙谕仍然淡笑着?,“倘若我不放呢?”
陆云娇面无表情,并不答话。
柴熙谕握着她的腰,放缓了声音:“真的不想看?”
陆云娇百无聊赖地拨弄指甲:“既然殿下盛情相邀,那就看看吧。”
两个内侍看得咋舌。
他们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建安王妃居然敢对夫君甩脸色,这世面他们真没见过。
当着?他们的面,建安王被落了脸,居然也不见生气,似乎还想讨好她?
更没见过了。
柴熙谕转头,内侍们如梦初醒,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
两个笼子都罩得很严实,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一个内侍先掀开罩布,陆云娇咦了一声,表情明快起来,“快放出来让我?看看!”
笼子里装着?只雪色皮毛的长毛猫儿,一双碧蓝的眼珠子。陆云娇刚刚抱起它,它便趴在她肩头,软绵绵地喵了一声,还舔舔她脸颊。
陆云娇的眼神柔和不少,轻轻抚摸着它的背脊,“这是殿下特意寻来的吗?”
见她高兴,柴熙谕的心情也?好了很多,“自然。”
早在内侍没掀开罩布前,飞雪就低呜起来,对着笼子刨地。此刻见她居然抱着猫儿,飞雪顿时不干了,呜呜呜地抱着她的腿撒娇,尾巴摇得飞快。
陆云娇一手?托着?猫儿,腾出一只手揉揉它的脑袋,以示安抚,“另一个是什么?”
小内侍掀开罩布,露出另一只白猫儿时,飞雪愤怒了。
一只争宠的就算了,怎么突然来了两只?!
“汪汪!”
笼子里的小白猫被这声吠叫吓得蜷成一团。柴熙谕抱起这一只,果不其然被飞雪咬住了衣摆,使劲往月门拖。
陆云娇喝止了它,飞雪汪了一声,委屈巴巴地躲去角落里。
柴熙谕摇摇头,把自己怀里的猫儿凑到她面前,两只猫儿爪对爪嘴对嘴嬉闹起来,分外可爱。
内侍们功成身退,跟着?霁月去领赏银。他们刚走,陆云娇的笑容就淡了下来:“是母亲赐的?”
她娘家人都去了金陵,这话里的母亲,自然是皇后。
柴熙谕略感意外:“你如何知道?”
陆云娇拎着猫儿后颈放到他怀里,轻拂衣袖便往屋里走,“她是警告我?来了。”
柴熙谕在朝中炙手?可热,后院只有一个王妃,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钻进王府,都想成为下一个陆云娇和越国王族。然而两人成婚至今,她腹中迟迟没动静,柴熙谕也?没有要收人的意思。
上次的事?,皇后不会善罢甘休。她就像飞雪,随时可能被两只猫儿争了位置去。
柴熙谕被她一点就通,立刻让霁月抱走两只猫儿,抓着?她手腕不让她走:“是我疏忽了,你别多想,府里绝对不会有别人。”
陆云娇睨他一眼,“多谢殿下。”
柴熙谕将她圈入怀中,“你我?夫妻,说什么多谢。”
陆云娇嗤笑,眸中流露出淡淡的讽刺。
明明是他设计抢来汴京的,连家人都系在他一念之间,哪能算真正的夫妻?
他懂她的眼神,心中有些刺痛。
“云娘,别这样看我?……”
陆云娇索性扭过头,懒得看他。
柴熙谕心底涌起一股浓厚的无力感?。
上次争吵之后,她高兴了就赏自己两眼,不高兴时就这样。
这几天,他被冷落得实在受不了,便想方设法?勾着她。然而每次她呜咽着浑身发颤时,也?没忘记捂着?眼睛不看他。
别人府上都是女子战战兢兢地过活,他府上全反了。
他却甘之如饴。
她赐了个眼神,他就能高兴得在心里发?了疯。
“云娘……”
她偏过头就露出白皙的颈|子,柴熙谕捏紧她的肩膀,慢慢低头,试着?啄了一口。
陆云娇安静地站着?,任他气息越来越重,仍是乖乖地仰着?头,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