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华甩了甩水珠,缓慢走上去看了两眼,果真见溪水边的方寸之地翻出一片泥土,一截将?死不活的树苗被充盈的法力留存其中。
“这?树苗瞧着不是东域的物种,即使能种下来,也是死了,只能靠法力吊着,”他不敢上去碰,因而也认不出这?是什?么植株,便随口?问道,“惊鹤,你知?道师尊为何要种它吗?”
“这?个我也不懂,只依稀记得仙尊大人说,此?种树苗名唤五月雪。”
“五月雪……”云殊华喃喃道,“五月雪,不正是朔望幻境中那些开了花的树吗?”
他盯着那幼苗,忽然想起曾经与景梵的对话。
“在我们那里,油桐花还有个名字,唤作五月雪。意为每年五月时,山上便像落雪一般处处开遍油桐花……”
“既然喜欢,就放在窗前?养起来。”
“谢谢师尊!”
“小华若是更爱活水,来日回了东域,便让惊鹤给你凿一条。”
“师尊,那我们很快便能回去了吗?”
“自然。”
这?些对话在云殊华的脑海中绕啊绕,顺着血液流入胸膛之中,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牢牢将?他的心困住。
“殊华,殊华?”
惊鹤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你今日真是奇了,为何总是走神?”
“抱歉,”云殊华猛地回过神来,“只是偶然想起曾经在极西南之地与师尊见过这?株树种,想来它也是水土不服才无法在东域生根的吧。”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仙尊大人要用法力维持它的生命呢,”惊鹤若有所思,“东域本就偏冷,山上更是如?此?,这?树种不适合这?里,若是强行种活,定要花上不少心思。”
“不过,仙尊大人想做到的事,还从来没有失败过的,没准山上气温回转之时,它就活了呢。”
云殊华心思不知?飘到何处,连惊鹤的话都没听到。
随后他又?在溪水旁静默地站了一会,这?才活动着筋骨回了自己的小院。
房屋中并无尘土堆积与发霉的味道,可想而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帮忙做了些简单的打?扫。
云殊华心绪复杂,脚底却像踩了轻飘飘软绵绵的云,脑子翻来覆去想的都是景梵。
他烧了热水洗漱一番,随后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坐在桌前?,翻箱倒柜取出一面镜子。
稍稍擦拭一番,镜面便映出少年清隽的脸。虽说他感?觉自己近来长高了不少,可距成熟二字来说还差得远,镜中之人五官略显柔和?,秀挺的鼻梁之上是三片浅淡的白?色花瓣额印,如?此?一来,看上去就更没什?么攻击力可言了。
云殊华伸出手指点了点镜中少年的额头,心里盘算着自己还有几次重来的机会。
若是仙魔开了战,景梵便处在最危险也是最显眼的位置上,为了确保他的安全,这?剩下的两次读档机会必须要俭省一些。
如?果没有遇到性命攸关的大事,还是不要用了。
且,万不可再因为逃避师尊的感?情选择读档,自己的心意,迟早都要剖开拿出来晒一晒的。
云殊华又?继续照了会,本来对自己的五官还算满意,可一与师尊作对比,又?觉得自己哪哪都是缺陷。
入夜时分,屋外刮起了狂风。
云殊华披着一件鹤氅走出,不知?怎地逛到了玉墟殿门前?。
他犹豫半晌,还是推开了门,趁着风鹤与惊鹤不在一路溜进后殿,一直来到天?音石所在的大殿内。
室中烛火明?灭,兽炉中燃着淡淡的香。
门扇关合,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这?在寂静的堂室中尤为明?显。
云殊华紧张地攥住门边,转身悄悄打?量着四周,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才继续动作起来。
他进的是一处偏室,距真正的天?音石所在还有一段距离,却不料景梵恰好就在这?里。
那个劳累了一天?的男人披着青丝,衣襟散乱睡在小榻上,就连在梦中也是忙碌的,双眉轻轻蹙着。
从云殊华这?个角度看,就像一个漂亮的睡美人。
他捏着袖口?在远处看了一会,并不上前?,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不打?扰,随后轻轻后撤着转身离开。
恰在这?时,榻上的男人睁开了眼。
“站住。”
云殊华身体一僵,歉疚道:“师尊……徒儿是不是将?您吵醒了。”
景梵撑着小榻慵懒地坐起来,几缕发丝绕过耳侧垂在胸前?,与白?皙的胸膛互相映衬,隐隐约约可见清晰的锁骨与肌理流畅而分明?的小腹。
他确实是刚刚睡醒,嗓音沙哑而低沉,盯着小徒弟心虚的样子,一双星眸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