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仔学阵法学得津津有味,很快便将初级的阵法都过了一遍,进?展不可谓不迅速。
在姜安城看来,只有一样不妥。
那就是画阵图的时候毫无章法,阵图粗的粗,细的细,乱糟糟一团,基本接近于鬼画符,每次姜安城都要耗费大量的精力,然后才能辩认出这其实是一份颇具巧思的阵图。
花仔的字写得差,姜安城已经领教过了。但字写得再不周正,终归还?能辨认得出来。阵图却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一笔一道都错不得。
因此姜安城便吩咐她:“以后每天加半个时辰运笔练字。”
“啊?”花仔十?分不乐意,“我自己看得懂就好了。”
她的脸一皱便皱成一只小包子,姜安城无由地觉得有些好笑。
当然,冷静自持的小姜大人需要维持着师长的沉稳风范,他自然克制得住这丝笑意,只是淡淡地问她:“那么你自己一个人能排兵布阵么?”
“我教他们不就得了?”
“你打算一个一个教?”
花仔:“……”
想想确实不太可能,但要她练字练画,总归不愿意,但姜安城眸子望定她,一瞬不瞬,她也只能在这极具压迫力的目光下练起来。
姜安城教她练笔的法子很简单,那就是画线。
先画横的,再画竖的,要她画到大小一致、粗细均匀为止。
这份功课枯燥无聊得要死,适逢姜安城起身离开,花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画着画着,脑袋就一点一点地搁到了桌面上。
姜安城同着桑伯走进?来,就见花仔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桑伯暗暗替花仔着急,主子做事?最是认真,也最看不得别人不认真。
他正想清清嗓子叫醒花仔,姜安城抬起了手,示意他噤声,然后吩咐:“取我的斗篷来。”
不出门,却要斗篷,桑伯有点奇怪,但还?是取了来。
姜安城伸手接过去,关上了房门。
门板阻挡了桑伯的视线,但桑伯活了这么久,有些事?情眼睛看不到,心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笑眯眯地转身,吩咐下人:“主子教导花公子,务求安静,除非传唤,否则你们谁也不要靠近。”
花仔这一觉睡得好饱,醒来的时候居然发现已经是晚上,书房里掌上了灯。
而姜安城就坐在她对面,手里握着一卷书,低垂着眼睛,好像看得十?分入神,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已经睡着。
但身上盖着的这件斗篷是怎么回事??
暗青色泽,玄狐内里,盖在身上暖洋洋的,是姜安城的无误。
姜安城抬起眼。
花仔立即抓起笔,假装自己并没有睡着,开始专心练笔。
一边练,一边不解。
她为什么要慌?
她堂堂天虎山二当家,明明是来学打仗的本事,结果他让她在这里练这种三岁小孩子练的玩意儿,她明明可以掀桌啊!
可是手一点儿也不想掀,斗篷温暖地包围着她,一股熟悉的、好闻的气息也包围着她,仿佛这也是一道神秘的阵法,且还?是最上等?的那种,因为已经影响到她的心绪神志了。
睡饱的感?觉,让她非常舒服。
坐在灯下,一抬眼就看到认真看书的姜安城,也让她觉得非常舒服。
灯光明亮中带着黄色的光晕,给整间书房笼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一切好像就是一个金色的梦境。
花仔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纸上划拉,莫名觉得……干这玩意儿好像也没那么无聊,反正就当玩呗。
姜安城忽然起身。
花仔原以为他又要出去做什么,但没起来他走到她旁边,停了下来。
花仔下意识捂住自己今天在纸上画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条条杠杠,戒备地看着他:“夫子你干嘛?”
姜安城:“坐正。”
不知是不是有个把时辰没有开口的原因,花仔觉得他的声音好像有点低哑。
她听话地坐正,但手依然牢牢地捂着面前的纸。
姜安城:“手拿开。”
花仔为难:“别吧……我才?刚开始练呢。”
“拿开。”
花仔只得拿开,虽说她脸皮厚,但对这样一幅墨宝也是有点不敢直视的。
果然,姜安城看着那张纸,表情有点复杂,介于“我到底教了个什么东西”和“把她扔出去也许更好点吧”之间。
“你看这个笔它太软了,软乎乎掌握不好力道,”花仔试图补救一下,“我忽然想起来,我以后可以拿炭条画阵图,这样应该不会粗的粗细的——”
最后一个“细”字卡在喉咙里。
差点儿把自己呛着。
因为姜安城弯下腰,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他的手修长,每一片指甲都修剪得干干净净,无论是指甲的形状还是手指的长度,看上去都十分优美,让花仔生出一种感?叹——便是女孩子的手也很少有这样好看的。
但握到她的手上,她才发觉它比她以为的要大,因为它可以将她的手完完全全地包裹起来。她手背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感觉得到它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