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忙完了,我再去她身边找她。
一个星期之后,陈旭媛突然打来电话,她在电话里兴高采烈地对二十个小时没合眼的陆思麒说:“麒神,好消息!我爸爸和孙爷孙驿武在遂愿茶楼喝茶,我在旁边陪着,告诉他们俩说你现在开公司了,在做一个OTO的项目,结果这俩人竟然立即就要过来看看。麒神你赶紧准备,孙驿武要来了!”
陆思麒快要被代码格式化的大脑僵了一秒,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问了一句:“什么?”
“孙驿武要来看你!”
……
“什么时候到?”陆思麒醒过来,精神一震地问。
“从遂愿茶楼出发,到你们开发区,大概也就半个小时!”陈旭媛兴奋得声音都颤抖了:“麒神,你好好表现啊,孙驿武是财神爷呀,只要他看上了你的项目,你们就可以插上翅膀一飞冲天了!”
陆思麒痴痴地挂了电话,他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身,看着办公格子间里红着眼睛的其他拼命五郎,还有凌乱不堪到处都是外卖盒子和睡袋垫子的办公空间,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从哪儿说起。
“麒神你干嘛?”界面师兄连撩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惯性地盯着电脑屏幕,修改着界面代码,按照陆思麒的要求,将功能变得更醒目简洁。
“孙驿武和陈校长要来了。”陆思麒对界面师兄说。
什么?
刚刚连动动眼珠子的力气都没有的师兄,纷纷抬起头来看着陆思麒,等到他们在代码世界里惯性运转的大脑,辨别出“孙驿武和陈校长”这两个大牛要来了,要到他们这个小公司看他们来了,脑子脱离惯性,登时一阵椅子响,每个人都站了起来。
“什么时候到?”
“半个小时。”陆思麒回答。
半个小时!
众人看着乱糟糟的室内,最年长的师兄赶紧找出四个垃圾袋,将所有的外卖盒子包装丢进去,另外一个师兄也站起来,跑过去将横七竖八的睡袋和垫子堆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另外三个师兄则对陆思麒说道:“赶紧将下周打算给甲方的东西都翻出来,准备好,如果孙爷看中了,我们也不用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什么甲方了,孙爷就是最大的甲方!”
众人忙碌起来,三十分钟的人仰马翻,孙驿武陈深洪陈旭媛还有另外一个助手模样的人走进来时,这个小小的新创公司总算可以见人,堆积如山的垃圾都清理出去,空间虽然小,但是还算整洁,六个满脸疲惫的年轻人一溜儿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以粉丝见偶像的表情,欢迎孙驿武和陈深洪。
孙驿武认识陆思麒,对他印象极为深刻,见陆思麒站在门口,就笑着问:“听陈校长说你自己开公司了?”
陆思麒点了点头:“师兄带着我开的。”
“都鼓捣了什么东西啊?”孙驿武笑容不减,问陆思麒。
这是要看看的意思了,旁边师兄连忙怼了怼陆思麒,陆思麒赶紧让老师和孙驿武请进来,他在电脑上给他们俩演示。
陈深洪和孙驿武都是码农出身,孙驿武发家的老本行就是互联网和新经济,他本人贵为首屈一指的富豪,跟技术员相处起来,并没有架子,背着手站在陆思麒的电脑后面,看着他在电脑上演示,默不作声地看了大概二十分钟,等陆思麒告一段落时,他笑眯眯地说道:“行啊,闷不出溜地偷摸搞了这么个东西出来,厉害厉害,果然名师出高徒!是不是陈校长偷摸指导你了?陈校长还跟我说什么不知道你在捣鼓什么,八成是害怕我跟他抢人才吧?哈哈哈哈。”
一句话说得八面玲珑,既对陆思麒表示了欣赏,又虚头巴脑地拍了拍陈深洪的马屁。陈深洪被哄得开心不已,心中对陆思麒这个有出息的天才学生也十分爱惜,想帮帮他,就直接对孙驿武说:“这么好,你孙爷家大业大,干脆先下手为强,扶持一把我的徒弟?”
孙驿武笑得跟个老狐狸,摆摆手,问道:“你们都找了谁?”
“下周去见一个心悦岛基金,我们之前就跟他们接触过几回,提了几次修改意见,按照他们的要求将性能优化之后,下周可能会有一次产品演示。”陆思麒回答。
“心悦岛?老彭他们几个攒的那个基金吧?到处打秋风的家伙们,懂什么新经济啊?别找他们了,你这周——”孙驿武说着,看了看手表,看了半天也确定不下来时间,就问一旁抄着手的助手:“我哪天能抽出时间?”
“您在融城呆到后天,然后就要返回深圳,那边儿的行程是满的。”助手连忙说。
“两天他们肯定是准备不及,深圳那边儿的行程怎么是满的?你想想办法,抽一天时间给小陆。”孙驿武笑着说,显然对陆思麒满意极了,没时间也要挤一天时间出来见他。
“就是您母亲生日那天,好像可以匀出一点时间,要不然您白天见陆总,晚上参加您母亲的生日会,这样安排可以吗?”助手问。
孙驿武想了想,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定吧。”
“那就是十天之后,在深圳,陆总你们带着产品过来跟孙总汇报。”助手对陆思麒说道。
陆思麒对“陆总”这个称呼还有片刻的适应不良,直到旁边的师兄捅了捅他,陆思麒才如梦初醒般回过味来,他还尚不明白孙驿武的这个邀请意味着什么,陈深洪却是明白的,他护学生心切,笑着催促说道:“还不谢谢孙总?好好干,有他做靠山,你这个项目已经成功了一多半了!”
陆思麒和众位师兄听了,全都喜出望外,几个性格跳脱一点儿的直接就蹦了起来,欢声笑语一时不绝。
陈深洪和孙驿武都笑了,见唯独陆思麒没有丝毫反应,孙驿武奇怪地问:“小陆在想什么?”
“十天,后台前端UI和测试,要做许多事,恐怕我们全员都要继续熬通宵了。”陆思麒回答。
孙驿武看他诚笃的表情,这样天大的喜事,这个陆思麒脸上没有一点儿欣喜的表情,反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何将那个天才级别的项目进一步完善,让孙驿武十分高兴。
这是一个有天分,做实事的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
孙驿武手头有几个天量的风投基金,一群职业投资人捧着钱,到处找好的项目进行投资,他自己并不参与这种风投基金的操作,但是没想到过来跟陈深洪谈个合作喝喝茶的功夫,竟然被陈旭媛安利了这么好的一个创业项目。
或许我真的是财神爷,喝茶也能天上掉钱饼,掉到我的脑袋上。孙驿武在心里得意地想。
这个小伙子倒真的是个人才,孙驿武看着仪表堂堂的陆思麒,又看了看一旁挨着陆思麒站着的陈旭媛,心想郎才女貌,陈校长这么提携这个后辈,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之心啊?
“融城这地方太偏僻,你要是想要发展新创经济,最好的舞台在深圳。要不要将来这个项目运营起来之后,考虑将重心放在深圳呢?”孙驿武笑眯眯地问。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陈深洪的爱女脸色就变了,一副想要反驳自己但是不敢出声的表情,陈深洪更是直接摇头说道:“孙总,你这是公然撬人啊?我的弟子,你就这么当着我的面把人抢到深圳去,雁过拔毛啊你,哈哈哈哈?”
孙驿武也笑着打了个哈哈,他确实挺喜欢陆思麒,觉得这是个少见的脑子够用,作风踏实,眉宇之间不卑不亢,行事有大将之风的青年。自己那边儿不缺钱,就缺人才,真正的人才。如果陆思麒之后愿意跟自己一起合伙干,他倒是真的有心把这个青年带去深圳。
于是孙驿武笑着说道:“人家是你的弟子,又不是跟你签了卖身协议,去不去的,这得看小陆自己的意见吧?”
陈深洪听了,笑眯眯地将眼神转向陆思麒,陈旭媛也有些紧张地看着陆思麒。三个人六道目光,齐刷刷地盯着陆思麒,等着他回答。
陆思麒摇了摇头说:“我不会离开融城。”
孙驿武有些失望,他年少有为,创业以来春风得意,从一个技术员干到了全国首屈一指的企业家和大富豪,还真不习惯自己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怎么回事儿?陈校长是不是拿枪指着你呢?要是你是因为怕他才不敢去深圳,大可不必,我帮你挡着呢?”
陆思麒却摇了摇头:“不是,我家在这里,暂时不想离开。”
“我还以为是什么原因?”孙驿武听了,不以为然地说道:“大丈夫四海为家,眼光不可局限在一个地方,融城就是你读大学的地方罢了,世界之大,舞台广阔,就算是大学生眼光也要稍微放得长远一些才行啊?”
陈深洪听了孙驿武的话,有些惊讶,这样的话即使是孙驿武这个身份的,也稍微有些过了,而孙驿武这个人精竟然还是说了出来,只能证明这家伙比他表现出来的更看好自己的这个学生。
陈深洪是个地地道道的学者和老师,对自己的学生栽培不遗余力,看孙驿武这么看中陆思麒,学生去了深圳舞台也确实更为广阔,就收了不舍人才的心,生怕陆思麒年轻识浅把未来搞砸了,反倒劝说道:“孙总说的是,你要记在心里,别自我设限!”
陆思麒不敢反驳老师,立即恭声应是。
孙驿武和陈深洪看这小子倒是真听师长的话,都很满意,孙驿武点头期许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十天之后去深圳找我,我在我公司恭候陆总大驾呀?”
众人听了这话,都笑了出来,陈旭媛的眼睛亮亮地,盯着陆思麒,又是不舍得,又是替他高兴,雪白的牙齿微微咬着红唇,满脸纠结地看着陆思麒。
唯独陆思麒神情不变,一副沉思的表情,仿佛在思考这期限紧急的十天内,自己应该完成的那些急迫的工作。
“谢谢孙总,我一定到。”他最后说,神情笃定
孙驿武微笑着看着陆思麒,然后对他点了点头,也没久留,跟陈深洪很快离开了。
*
陆思麒开始昏天黑地地忙碌,生活作息乱得一塌糊涂,全员以公司为家,连续十天不见天日,到了跟孙驿武约定好的那天,陆思麒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从公司出发,带着全公司其余留守人员的殷殷期盼,跑回学校宿舍快速洗了个澡,换了一套衣服,就急匆匆地往机场赶。
他在飞机上,才想起来自己有足足十天,没有收到任何来自谢橘的消息了。
电话没有,微信没有,他在忙碌间隙给她发的一些消息,都仿佛石沉大海一样,有去无回。
陆思麒抚摸着手里的手机,这手机还是当初谢橘给他的,质量很好,一点儿都不像是用旧了的二手手机,就跟他身上的衣服全都是新的一样。
他怀疑这手机跟身上的衣服,都是她假托旧的名义,送给自己的。
他打开微信,敲了一些字,拍了一张机场的照片,发给谢橘。然后盯着手机屏幕,等了半天,没有接到回音。
他闭上疲累的眼睛,在飞机上昏昏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