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这东西本太子睡不香啊!”萧衷接过这安神香,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只是一股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槐花的香气,他满意的拍拍袋子,瞧出眼前这人是跟在杨珧身边的,问道,“难不成是叔父亲自跑了一趟?”
宫女端上来两盏茶。
那杨珧随侍道了声是,没想到还可以在东宫讨口茶吃,还绘声绘色的道起了奚绍之策,一时把萧衷听的入神,但见那云里雾里的神色,随侍又不知道这太子听懂了没。
“绍先生,对堂弟真好啊。”
萧衷弯着嘴角,似懂非懂,手上摩擦着那褐色的袋子。
那随侍抽了抽嘴角,料定他话说到如此份上这太子都看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无语的喝茶去了。
萧炯此人,品格如齐王一般,血性更甚,如今父王被生生气死,再无昭雪之日,而这罪魁祸首却是他最敬重亲信的兄弟,任谁都难过心里这道坎吧。
今日朝上,一则陛下下旨遣了萧炯回封地,据说萧炯闻声一言不发,太监唤了三声,才上前冷声接旨。二则,将如今的皇三子萧柬封了南阳王,特许他入住齐王府,过继之事虽未明说,却也八字只差一撇,大有警告萧炯之意。
三则,召汝南王萧亮,赵王萧伦回京。
“是他们?”奚绍难得进城,坐在椿居里,听着扶琴讲述早朝的事情。
这椿居的消息来源,一是宫里的探子,不多,但拿到的都是十分紧要或者蹊跷的消息,二则便是这王公贵族聚在一起的谈资了,这椿居地处阳春里,最是繁华,往来朝臣士族众多。
扶琴是这椿居里的琴师,教习众伶,是一位颇有风姿的中年女人。
“这位陛下,看来是不太信杨家的。”扶琴道。
与奚绍料想的不同,此时进京的不是一位非嫡的宗室取代齐王辅佐之责,而是两位嫡系宗室,算是太子萧衷的两位叔父。
“毕竟,死的是亲兄弟。”奚绍轻声道。
他淡淡的看着窗外,墨书背对着他们,守在窗前和栏杆旁。
“不过陛下召了两位,也不乏互相制约之意。”扶琴听出了奚绍语气里的冷意,出言宽解。
奚绍闻言却是轻轻笑了,“不必开解我,我对得起他。”
扶琴一愣,还未应声就听墨书回头道,“有人。”
话音刚落,只见萧炯面色铁青的走了上来,大有人挡杀人的气势。
这椿居因为得知下午公子前来早已闭门谢客,此时上下三层除了他们四人再无其他。
奚绍看着萧炯上了楼梯,目光平静,不出声,墨书便空手而上,与萧炯过起招来。
扶琴看着两人大打出手,墨书明显占着上风却并未使出全力,知道了这是公子早已料到的,只苦笑一声,“还望公子给椿居剩几件全的。”
上回的刺杀,是为试探萧越用心,结果砸了二楼上好的雕梅屏风,两件玉器,一个梨花木桌。
奚绍只拿起茶饮了一口,“先给他败败火。”
到底萧炯还是不满二十,比自己也小不了几岁,渐渐落了下风,看了一会儿后,奚绍还是出声阻拦,让扶琴,墨书两人下去了。
萧炯的嘴角挂了红,一番打斗,原先苍白的脸倒是有了些血色。
他喘了口气,拿起碎了一半的茶盏抵在奚绍颈部。
“我父王那么信你!”他大吼出声,眼里蓄了泪水,嘴角强忍着向下弯着。
奚绍微微抬着下颚,沉声道,“我并未负齐王嘱托。”
“可他死了!”萧炯大吼,手里尖锐的碎片深了一分,哑声嘶吼,“我父亲死了!”
在楼下的两人听了这动静,墨书有些担忧,“先生再怎么也帮了齐王殿下那么多,怎么一死就来找我家先生寻仇。”
奚绍少年早慧,成就齐王极盛之时,这是洛阳人都知道的。
“有亏欠才有羁绊,若羁绊更生亏欠。”扶琴叹了口气,望了楼上一眼。
奚绍咽下口水,喉结轻轻一动,上兵伐谋,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刀枪相见的局面。
与上回萧乂架剑于颈不同,这萧炯是真起了杀意。
“你这样,更不适合待在洛阳了。”奚绍道,声线平稳。
萧炯手上的力猛的一松,想起了父亲最后一句话,“二,若奚绍送你回封地,就别待在洛阳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萧炯垂下头,一手遮住双眼,一手捏着那残片,捏出了血,口中只机械的重复着那句话。
“为什么陛下防着齐王?”
奚绍松了口气,手覆上了光洁的颈,有血。
“为什么有人要害他?”
“还是…为什么齐王看不透,被心病拖累至死?”
萧炯从沉痛中抬起头,泪盈眼眶,目光迷茫。
奚绍心一沉,仿佛在看一面镜子,他低下头,移开了目光,“我也不知道,但总要活下去才有机会知道。”
“萧炯,回封地去吧。”
“只有你回封地,陛下才会让你袭爵,这是你父亲的‘齐王’,别丢了。”
“若还是放不下,以后再回来问问他们,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