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内。
“清画师到。”宫人前来通传。
杨芷刚刚听完宫女描述的事,脸上从一开始的惊讶转为了浅笑,如今画师也到了,连忙再理理蒋俊的发髻。
那身穿浅青色长袍的女子,发髻梳成一个,只有青簪一支,十分开朗大气。
一口白牙笑的十分讨喜,手上的袖子挽的紧紧的,自己背着个画板提着个箱子就进来了,朗声道,“参见皇后娘娘!”
这画师名叫清画,本是谯县的一个画师,因为一手画栩栩如生十分风靡,故而进了洛阳专为世家贵族作画,要价还不低。
前些年入了宫廷,领了个宫廷画师的职却也不领礼部的俸禄,直言太少。
这样的性子大大咧咧的,却也无人责怪,倒是颇有些潇洒名气,杨芷向来喜欢这纯善开朗之人,便特准了她进出宫廷的方便。
“赵王萧伦封了车骑将军,太子太傅,汝南王萧亮封了太尉、录尚书事,兼任太子太傅。”
萧乂坐在案前,细品着今早上这圣意。这萧伦皇叔只是看着气派,雍容华贵,实则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而这萧亮皇叔,虽然看上去唯唯诺诺,张口闭口就是养猪种地,但却是个饱读诗书的。
父皇这么安排,太子如同多了两个老师,定是有自己的思量。
审美人是没空搭理他的,如今齐王已死,她早说让萧乂回封地算了,如今萧衷即位铁板钉钉,更是证明了她的猜想是对的。
见母亲只顾着摆弄一个个紫檀木盒,萧乂本就不悦的心情一下低落到了谷点,“若是此刻坐这里的是兄长,母亲还会这样混不在意吗?”
审美人拿着珠链的手顿了顿,转身望着儿子,有些惊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她将手里的珠链一放,挥手让宫女出去了,“你与玮儿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你哥哥得封楚王,持节离京,都督荆州,我可有说过半个‘留’字?”
萧乂因为齐王去世一事不悦许久,他想不通,他与萧玮是排行老五老六的两个皇子,年龄只差了萧衷几岁,却是这样大的差别。
若那萧衷能有齐王半点品行,他也不至于如此不满,可偏偏那个骑在自己头上的,是个自己向来瞧不起的傻子。
“在这洛阳待着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萧衷…”
“他是傻子,怎样都活的轻松,你能和他一样吗!”审美人尽量压着声音,“就是从前不明白这个道理,否则我怎么会保不住景儿!”
萧乂不说话了。
这宫中头六个孩子都是前皇后杨艳所生,三个大的都是皇子,杨艳为人专横,直到死后杨芷为皇后,这宫里才陆续有别的孩子出生。
这第四个皇子萧景就是审美人生的,就算过继给了叔父,仍是难逃一死。
因为虽说这皇后宽仁,不代表杨氏能让别的孩子去争。
母亲这话,一是说那萧衷不管是不是太子,有三家护持,跟他争都毫无胜算。二是说,自己跟一个傻子争,到头来身心俱疲的,只会是自己。
审美人见儿子消停了些,安抚道,“你若不满他即位,日后好好努力,还能留京辅佐,也算是曲线救国了,何必争这一时的意气,那位子上,多少人看着,除了那没心没肺的,谁都坐不安生。”
萧乂闷头想了半晌,许久才叹了口气,“母妃刚刚在看什么宝贝?”
审美人知道儿子这是想通了些,也温和了脸色笑道,“繁昌公主这不要嫁了吗,挑些礼给陈美人送过去。”
此刻陈美人的宫内堆了不少各宫送来的礼。
这宫里也是讲人情往来的,虽礼部会单备一份嫁妆,但这后宫之中谁与谁都要有个“好相见”的交情。
这礼中自然是以皇后杨芷的占大头,皇后素来温和仁慈,这陈美人不仅诞下了现如今宫里唯一一个公主,更还生了个颇得圣宠的儿子萧遐,自然有由头就要赏。
若太子萧衷是这宫里人见人嫌的存在,这萧遐就恰恰是个相反。
一来,萧遐长的极好,这宫中还未有人能出其右,连女子见了都叹服,二来,这萧遐品性温润有礼,只爱摆弄些琴棋书画,从不插手政事,也不结交臣子。
这样的做派让朝廷上的男人来说算是懦弱无能,但在后宫里,是哪位娘娘见了都喜欢的孩子。
陛下的儿子已经不少了,上一辈的藩王也不少,有个这样省心的儿子不可谓不是赏心悦目。
这陈美人的儿子人缘这样好,大多是随了陈美人的性子,如今繁昌公主与卫家四公子喜结连理,一时传为佳话,来往祝贺之人无数。
“你非得随我来吗?”贾南风有些不悦。
“母亲说的,你敢如何?”
能这样跟她说话的,除了她的母亲郭槐,只有自己这妹妹贾午了。
“也不照照镜子,萧遐瞧得上你?”贾南风对这个爱做梦的妹妹向来没好脸色,“做这些春秋大梦,也不怕给人笑掉了大牙。”
这贾午不似自己长的好看,也不似贾褒贤淑有才,若不是贾家的女儿,只怕扔出去都没人要,如今家中的主意竟然打到了萧遐头上,连郡主都难得见一面萧遐,真不知家里是哪来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