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绍和萧衷就这样望着对方,耳边是水声潺潺,微风阵阵。
奚绍想从那双狭长的凤眼里看出些什么,他想知道,想一探究竟。
萧衷也看着奚绍的深目,却只是打量,不跳那深渊。
萧衷看够了,垂下了眼眸,看了案上的纸,只一眼,他有些狐疑的抬起了头。
“绍先生,这是想赎罪?”他冷冷的睨着他,“可是在我眼里,你已罪无可赦。”
奚绍的眼里有一抹异色闪过。
那时齐王与他摊牌,说了许多话,求他原谅,求他帮忙,他也是这一句话回答,“在奚绍眼里,你已经罪无可赦。”
只是风水轮流转,如今是自己到了齐王那地步。
萧衷抓住了奚绍眼里的情绪,只是有些疑惑,下一秒就见奚绍一把拿过了他手里的鱼竿,转过身垂钓去了。
萧衷愣了愣。
“殿下,你只不过是不想当皇帝而已。”奚绍又回到了那个平淡如水,没有悲喜的样子,“就像只要不做皇帝,兄弟姐妹的死就不能算在你头上一样。”
“闭嘴。”萧衷盯着他,冷声警告。
墨书站的不近,这样的距离,他可以取他性命。
奚绍垂眼看着鱼标,顿了顿,继续道,“殿下说我罪无可赦,可十三殿下有了麻烦,还是让他来找我。殿下此举,又是在帮我赎罪?”
“如今繁昌公主之事,殿下不给我赎罪的机会,但繁昌公主却需要,他们的命你记在了自己头上,我对他们的恩,殿下可也要记在自己头上。”
萧衷皱眉看着他说了良久,半晌,只见奚绍手里的鱼竿被扯了扯,嘲弄的叹服道:
“奚绍,你真无耻。”
“若骂我几句能为殿下解忧。”奚绍放下鱼竿,理了理衣裳,“奚绍很愿意为了赎罪,听你的骂。”
奚绍往后走去,就见萧衷转过身子在身后喊,声音越来越大,“混蛋,无耻,喂!”
他最后一声“喂”是叫住那人,不是骂人。
这倒是很符合太子在所有人心中的样子,即使大声些也不怕别人听到,奚绍勾了勾嘴角,停了下来,转头时却是一如往常的清淡神色。
“人会送到十三殿下手里。”
第二天早,萧衷早朝之前就去找了萧遐,长慎还未转醒,萧遐一双好看至极的眼睛下也有乌青,看样子睡的也不安稳。
“这…这哪来的?”
萧遐一张一张翻看手里的纸,看了半晌,神色越来越欣喜。
刚看到时他就觉得这纸的颜色跟那日黄门拿出的信纸证物很像,如今,似乎能证实这是有人蓄意模仿卫宣字迹,进而构陷。
萧衷想了想,“绍先生给我的,许是帮你办贾午一事时顺带见着的。”
“如此,我拿着这些东西状告贾家…”
“慢着慢着…”萧衷打断了他,有些惊讶,“你说你要告贾家?”
他没听错吧?
萧遐理所当然把纸一摊,“这些…不是从贾府出来的?”
萧衷悟到了什么,喝了口水,又说,“绍先生说了,贾家告不倒,且有的是办法推脱,既然是解冤屈为重,你还是告黄门最好,那信是他呈的,届时再上人证,若他解释不了,贾家也会推他出来担责的。”
这些当然是他自己想的,但若让奚绍来,也会这么说。
“可人证…”
“绍先生说,应该快送到陈美人处了,届时你就说是你外祖家抓的人。”
他详详细细交代完了,心里感叹幸好萧遐也只想当个闲散王爷。
萧遐的心算是定下了,走前特意嘱咐,“替我谢过你家那位绍先生,改日一定登门致谢。”
萧衷愣了愣,反应过来奚绍算是杨家幕佐,也算是自家人,萧遐的称呼并无不妥,还是点了点头,挥手让他快去。
萧遐这厢,果然见了陈美人外宫殿处停了一辆马车,站着的似乎是一个身板较小的小厮,那人证可能就在马车里了。
清画有皇后特许的进出宫廷的方便,但还是不敢就这样带着这花魁娘子芍药进宫,只做平日进青楼的打扮,再用腰牌进来的。
幸好她去的及时,再晚一点只怕这芍药就要跟那写字先生一样,被灭口了。
“是绍先生的人?”
终于来了,听见背后的声音,清画松了口气,转过身去。
“人我给你绑…
来…
了…”
大眼瞪小眼,萧遐愣住了,清画亦是。
清画画着粗眉鬓角,沾着胡须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下意识遮住了脸,“那个…人给你放这儿了…”
她边说,那弯腰凑近的萧遐就边轻扯开她的手,不让她遮。
清画拉拉扯扯的烦躁起来,干脆一甩手,视死如归地凑上脸给他看,“行行行是我是我是我!”
那萧遐见她这副模样,咬着唇,闷闷的笑了起来。
这姑娘,第一次见她脸上有花,第二次见她背后背瓜,第三次见她脸上有胡渣。
“人我可带来了,这姑娘胆子小,什么都说,你…”清画越说越无奈,“你再笑我就把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