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钧大胆放话,将气氛造的有些僵。
玉桑回过神来才想,祖父脾气虽算不上好,但一般不会无故发作。
韩唯曾在益州对江古道一房落井下石,又在治漕一事上立场相对。
在祖父眼中,他就不是个善茬。
今日无论是谁先挑衅谁,一旦关系僵化,她自然就跟着分了立场。
可她想要盯紧韩唯,从他身上得出些蛛丝马迹,最好还是不要把关系闹僵。
玉桑眼珠一转,拿定主意,露出明媚笑容,脆生生道?:“祖父在府中是这脾气,怎得到了外头还是如此?”
不等江钧发话,玉桑面向众人颔首致意,最后看向韩唯。
“诸位大人有所不知,祖父多年来休养于府,眼前走动的都是子孙晚辈。”
“晚辈顽皮,难免顶撞失礼,但祖父其实鲜少追究。”
玉桑眼波流转,看一眼江钧,又悠悠转回韩唯身上,四目相对,隐含深意:“只要小辈恭敬和气递一杯茶,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慢慢说。是非对错,条条理理,总能理清。”
韩唯看着玉桑,心中不免冷笑。
这话是在敲打他身为晚辈冲撞了前辈,所以要斟茶认错?
下一刻,玉桑走到祖父身边,双手擒住他的胳膊,满腔无奈:“可是祖父,府中和外头又怎么能一样?您这对事不对人的习惯,可真得改改。”
玉桑笑容清甜,再看韩唯,“做事情有冲突再正常不过,无论殿下还是诸位大人,乃至于祖父,都只是为了将事情做好,既然目的相同,个中磨合也算不得什么。茶呢,小女子来沏,话呢,诸位大人坐下好好说。”
玉桑说话期间,茶具与配料均已准备齐。
说完,她当即请太子与诸人入座,自己挽袖走到一旁煮茶。
僵局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清甜可人的小姑娘,话语句句熨帖,气氛已然松动。
稷旻的目光追着玉桑直至茶席边,忽而轻笑:“孤也觉得,凡事都可以坐下好好说,诸位忙了半晌,不若都来尝尝江娘子的手艺,权当小憩,如何?”
刚才韩唯与江钧针锋相对,太子只字不语。
现在江太傅将自家孙女推到人前,太子便发话了。
显然是维护,其他人又怎敢不卖这个面子?
是以,众人纷纷入座,等着分茶。
韩唯的目光在稷旻与玉桑之间略略逡巡,逐渐复杂。
他大致能猜到江钧为何要找来她。
但怪就怪在她今日的态度。
圣人寿宴上,她出奇制胜,舌灿莲花,一丝后路都没给他留。
益州也好,寿宴也罢,只要遇上她,什么计划都能被毁的面目全非。
可今日,她似乎……犹豫了?
比起今日来的目的,韩唯因她而生的好奇反倒更浓。
渐渐地,他眼中疑惑消散,亦露出几分玩味,是想看她到底准备怎么应对。
很?快,玉桑煮好茶,仔仔细细分盏。
时下煮茶,喜好加入许多佐料同?烹。
待茶水奉上时,众人眼珠转动一番观察,心中便有了分晓。
其他人是什么都没加的清茶,唯有江钧和太子两盏另置佐料。
太子茶中加了枣姜,江钧那杯加料更复杂,显然是烹过多次,经验娴熟。
“诸位请用。”
玉桑奉完茶,乖乖坐在江钧身后。
稷旻看着茶盏里飘着的几粒枣姜,眸色无声柔和,提盏浅呷。
韩唯的目光从玉桑身上收回,到底没喝那茶,而是再起话头:“江太傅……”
江钧仿佛早有所料,竖手作阻,根本不给韩唯发声机会,侧首问玉桑:“方才,老夫与诸位大人谈及泗河下游改道一事,讨论结果?以为,因泗河或可向东开凿新渠连贯南北,以免下游淤积导致漕运阻碍,你如何看?”
玉桑愣了一下。
这种事,祖父为何与她商量?
然江钧已开口,一双双眼睛都看过来,她若不答,岂不是下祖父脸面?
这可不行!
饶是猜测祖父与韩唯生了不快,但玉桑一时之间还真品不出这个问题哪里针对韩唯。
难道是韩唯故意出题刁难?又或是撺掇意见分歧?
可稷旻坐镇与此,他能讨什么好?
玉桑脑瓜飞速旋转,最后拿定主意——中肯些,事实什么样就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