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来,谁还敢坐着?
陈拓与邹寻当?即起身作拜,就连韩唯都隔着亭子,虚虚搭手,尽了意思。
玉桑就是相当?做没见到?他都不行了。
然而,她?才刚动作,稷旻已抬手下压:“不必多礼,别让孤坏了你们的兴致。”
说着,他自己走过来,坐在了原本陈拓的位置,然后看?向众人?:“坐啊,都站着做什么。”
陈拓和?邹寻还没动作,韩唯就先走了过去,坐在原本邹寻的位置。
眨眼之间?,玉桑身边的两个人?就被彻底换了血。
稷旻目光扫向周边景色,又落于亭间?布置上,泛起清浅笑容,语气亦和?煦:“方才这里热闹如斯,是在聊些什么?”
虽说太子和?韩唯忽然出现,让两人?倍感意外?,但到?底是皇城脚下长大,也是各家仔细教养的郎君,还不至于一遇上这种场面就犯怵。
在初初的震惊抚平后,两人?逐渐稳住,一一作答。
得知是被江太傅指来帮玉桑整理文书材料,一时?兴起聊到?别的,结果相谈甚欢时?,稷旻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玉桑一眼。
玉桑坐姿矜持,看?也没看?他。
就是这样嘛。
“原来是这样。”稷旻似在低声自语,忽又笑道:“邹、陈两位大人?多年来一直任职国子监与将作监,都是行事细腻周全之人?。又闻两位大人?各有?所长,亦有?徒子敬拜,今日见到?两位郎君,方知闻言不假。”
他像是来了兴趣,“说到?石砚,孤的书房中也有?一台,是取自……”
这一瞬间?,稷旻身上瞧不见半点太子的威仪与架子,竟然直接加入话题。
事实证明,谈到?这些珍玩宝物,稷旻简直信手拈来。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宫外?人?家喜获珍藏之物,不过是他寻常用物。
稷旻才说了几句,邹寻的目光便?以肉眼可见的变化蹭亮起来。
那目光很是复杂,既有?听闻珍宝的喜悦,又有?闻而不得见的遗憾,当?中夹杂着几缕若有?似无的艳羡。
在此之余,还有?对太子殿下博文广知的敬佩。
文房四宝不分家,书法?画作亦关联。
稷旻说完研磨,顺口提了自己书房中挂着的那副江山社稷图。
这幅图除了构图大气磅礴外?,最难得是用色。
据说,其中几种用色的原料,世间?已难寻。
于是,稷旻成功的挑动了陈拓的注意力。
作画之人?,喜爱颜色,也喜欢研究制作颜料的原料。
得知这副举世珍品就挂在太子书房,陈拓眼里的激动都溢出来了。
“殿下说的极是!但臣以为?,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该轻易说‘绝对”,譬如这画作用色,不乏有?人?刻意抬价,便?道原料灭绝。其实,哪怕原本用料真的举世难寻,只要持之以恒的研究寻找,总能找到?替代!”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玉桑原本在旁托腮聆听,听到?这句时?,嘴角轻轻翘了一下,像是赞同。
而这个小动作,被稷旻漫不经心飘去的目光尽数捕捉。
同一时?间?,这二人?的反应,又被韩唯看?在了眼里。
放在从前,韩唯是绝对不会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场合。
可不知为?何,远远瞧见玉桑与两个小郎君把酒言欢,好?不快活,他就忍不住来掺和?,意外?遇上同行的稷旻,他也乐得在旁当?个看?客。
他觉得这两人?都挺有?意思,可目光转着转着,仍只转回?她?一人?身上。
韩唯觉得自己有?些着魔,偏偏控制不住。
“陈郎的话,孤只赞同前一句。”稷旻悠悠接话:“这世上很多事,的确不可轻易言‘绝对’,同样拿颜料原料来说,或许只有?到?了最后才会懂得,有?些东西永远不能被替代。”
“寻寻觅觅的结果,未必是找到?了什么来替代,反倒是找到?了所谓的举世难寻的原料,也才知道,什么难得不可得,不过是借口。凡持之以恒,真心寻求,没什么是得不到?的。”
陈拓和?邹寻神情肃穆,听得认真极了。
不愧是太子殿下,寻常谈话,竟也能道出这般深邃的道理。
玉桑将二人?反应看?在眼中,心中百感交集,全因稷旻一人?生。
还太子呢,幼稚不幼稚。
韩唯看?向玉桑,见她?娇颜明媚,目视前方远景,轻轻咬唇,像是要笑又忍笑。
就在这时?,山亭中又走进来一人?。
江薇作风风火火状冲进来,谁也不看?,只盯着玉桑,上前就拉她?:“你怎么在这啊!找你半天了!快走!”
刚一动作,飞鹰厉声呵斥:“大胆,殿下跟前竟敢放肆!”
江薇虽是豁出去了,但这个一鼓作气程度明显不够,飞鹰一吼就有?衰竭之势,不得已看?向稷旻,作出刚刚发现的样子,惶恐着跪下:“臣女无状,请殿下恕罪。”
玉桑一看?就知江薇是来救她?场,她?眼一沉,冷飕飕朝飞鹰瞄了一眼。
从益州开始到?现在,飞鹰和?黑狼对玉桑已经有?了一个很深切很透彻的认识。
她?是殿下一边喊打喊杀又一边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头?的人?,惹不起的。
霎时?间?,飞鹰威武折半,迎上玉桑的目光里染了几分不自知的小心翼翼。
这个……真不能怪他,是他职责所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