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弦:……“你这是在做什么?”
圣女盛水淘米,头也不回,“当然是熬粥啊。那孩子恐怕还没长几颗牙,只能吃些流食。”
季思弦惊了,“那孩子还是个人吗?”
“当然,会哭会饿的当然是个正常的小孩子。”圣女一边说着,一边生起了火,开始熬粥。“只是,那位夫人倒是死了有一段时日了。”
季思弦:……
“我不知道那孩子怎么会逃出生天,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那位夫人一定很爱自己的孩子。不然也不会在变成活尸之后,还守在自己孩子的身旁。”圣女简单收拾了一下碗具,“正因这份超越生死的爱,所以我才会说她值得相信。虽然那位夫人已死,但却留着一分母爱,正是这份爱,我们才能在这里安然无恙。不然啊~”季思弦心里一凛,因为圣女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不然什么?”季思弦低头假装也在收拾桌子。
“不然我们随便闯进一家,很可能就会遭到暴走的丧尸追杀。”
“啊?!”季思弦手一抖,差点把抹布摔下去。
“我们来的这一路上,虽然家家门窗紧闭,但是却都有一股尸气。只是百合花香太浓,将其掩盖罢了。白天这些丧尸不敢活动,但晚上就不一定了。”圣女拿起勺子拨弄着锅里的粥,仿佛她说的和熬粥一样平常。一旁的季思弦却装作漫不经心地往圣女这边靠近。
圣女低头继续拨弄着手下的粥,所以季思弦并未看到她嘴角的微笑。
一碗粥舀起,香味飘散而出,圣女端着去给那夫人,季思弦紧随其后。
那夫人睁着全是眼白的眼,望着圣女,口中“啊啊”地叫唤,好像很激动。
圣女来到她身前,蹲下身去,将勺子递给了她。虽身已死,但那夫人仿佛会意,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很小心翼翼但是却又无比僵硬地喂她的孩子。那孩子骤然尝到昔日美食,虽很努力地去吃,但仍有不少汤汁沿着嘴角流下,圣女便腾出一只手用巾帕去擦拭。
季思弦站在一旁,此情此景映在眼帘,也映在心底。恍然间她忽然想起好像很小的时候,她的妈妈也是这样给她喂饭的。她的妈妈,有着世上最温柔的笑颜,有着世上最温柔的声音,她说:“弦弦乖,吃饭饭才能长高高。长得高高了,妈妈就更爱你了。”幼年的季思弦听话的大口吃饭,心想长大后要长高高,长高高了就能保护妈妈了。
心口又疼了,季思弦忍不住摸了上去。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变了呢?眼前又是一片模糊的光景,那是她强迫自己去忘掉的记忆。碎掉的碗,满是泪痕的脸,尖利的哭骂,那还是她熟悉的母亲吗?那还是她觉得天下最温柔的母亲吗?那还是她一心想要保护的母亲吗?
无数疑问与不甘皆在心头筑起名为痛苦和绝望的城墙,可是,为什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的心,痛得更轻易了呢?
再次抬头,烛火中那夫人的脸没有表情,却让季思弦觉得情深似海。掩映在明灭烛火下的圣女,余光看向季思弦,双唇微抿,难辨悲喜。
一碗粥见底,小孩哭闹着还要。圣女又擦了擦他的嘴角,“他已经几天都没有进食了,饿的狠了,反而再吃时不能多吃。”那夫人“啊啊”着表示理解,又似感激。但是那孩子却哭得更大声了,夫人只能僵硬地抱着她轻轻摇晃身体。
圣女见状,环顾四周,拿起一把梳子,指尖金光一闪,便递给了那夫人。
夫人睁着满是眼白的眼,看向了那个梳子。季思弦正不解,圣女拿一把梳子给她干嘛?只见那夫人拿起梳子左右晃了晃,婴孩便瞬间奇迹般地停止了哭声。
季思弦:……
得到那夫人的默许,圣女和季思弦来到一处也是仅有的一间客房。刚进房间,季思弦关上门便好奇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一把梳子就让那小孩子消停了呢?”
圣女坐在床边,对季思弦的惊讶十分无所谓,“只是一个普通的障眼法罢了,拿梳子变了一个小玩物,小孩子的注意力就很容易被吸引了。”
“障眼法?!”季思弦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那为什么我看不到?”
“这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障眼法罢了,只能骗骗一个活尸、一个婴儿的障眼法。”还有话圣女却只能憋在心底,对于季思弦,她所有的术法都不会起作用的。她于她,是永远的劫。
季思弦点头明了,时候已经不早了,她俩躺在床上,不发一言,各有所思。
窗外月光皎洁,月明星稀,相比之下,星星真没有几颗。但尽管如此,仅有的几颗星星还是明亮着的。
无声之中,只听到圣女清清朗朗的声音,“思弦,你睡了吗?”
“没有”,季思弦睁开眼,“怎么了?”
“嗯,没什么,睡吧。”圣女翻了个身,一番话莫名其妙。
季思弦却望向窗外晴朗的夜,情不自禁感叹道:“今晚的夜空,好美啊!”
圣女闷闷地打断,“再美也是月亮美,星子之光,怎能与日月争辉。”
季思弦沉默良久,道:“我给你唱一首歌吧!我家乡的歌,就是讲星子的,夜空中最亮的星!”
沉静入水的夜里,歌声如同石子,虽小却砸起圈圈波纹。
无论日后如何,她们现在躺在一起。岁月静好,歌声缭绕。她们到底是星子还是月亮,无人可以评判。圣女心间突然升起一股不安,她一个人,守护着这个世界,太长时间了。可是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长了呢?一定是因为有人来陪她了,她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转头看向季思弦,黑夜里,难辨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