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蘸取赤色胭脂的季思弦闻言便想起了刚刚缝衣的华年,红绸在白衣上流淌,而现在红绸以另一种方式穿在了自己身上。
“你听说过彼岸花的故事吗?”季思弦并不回答华年的疑问,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
“彼岸花,又称曼珠沙华,是开在通往三途川的黄泉路上的花朵。”华年为了配合季思弦,稍稍仰起头,赤色的笔在她的眼尾勾勒出大概的雏形,为一身素雅洁白的华年添了几分妖娆与妩媚。
“对,”季思弦在勾勒出雏形之后,停下笔仔细地将华年望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望的是那朵还没诞生的彼岸花,还是华年。
“对,”季思弦收敛心神,在心里比划半天后,蘸取胭脂继续慢慢画。“彼岸花的故事太多了,关于她的传奇,我从小就听过了。所以,我对彼岸花有一种独特的爱。”
“那……”华年的身子突然绷紧,说话时,季思弦能明显感受到从华年那里传来的热气,传到季思弦的脸上,成为一抹腮红。
华年咬了咬唇,不知在纠结什么。“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血红色的彼岸花,还有另一种形态,那是雪白的彼岸花。”
“雪白色的彼岸花?”季思弦确认。
“是,”华年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决,“血红色的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雪白色的彼岸花又称曼陀罗华。传闻中,这对双生花,却是代表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血红色的彼岸花在季思弦的笔下逐渐成形。
“同样是代表死亡,白色的曼陀罗华代表新生,红色的曼珠沙华却是代表堕落。白色的曼陀罗华是纯洁与温柔的象征,红色的曼珠沙华却是恶魔的象征。”
季思弦偏头,停下了手中的笔,“那我是不是一开始就应该给你画一朵曼陀罗华才更符合你的气质。”
“不,”华年笑着抓起了季思弦拿笔的手,将其递往自己还未成功的脸旁,“比起白色,我更喜欢红色的彼岸花。即使是恶魔,也有恶魔的温柔。而且,”华年罕见地笑出了声,“红色的彼岸花不是和我的衣服更配吗?”
“对。”季思弦也笑了起来,“别动。”她说的很小声,近似于耳语,但华年就是那样乖乖地不动了。
季思弦重新提起笔,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一想到最后的华年回是多么得惊艳,虽然华年一直都很好看,但季思弦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到时候华年也会满意的吧!一想到这里,季思弦的目光就不受控制地与华年对视。
华年一直在看着她,还温柔地笑着。
两人的屋里,烛火明灭,除了呼吸声没有其它任何的声音。静悄悄的环境中仿佛有什么在滋长,就像黄泉路上的彼岸花,背负着死亡而生。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一红一白的两人,红衣人裙角上的一圈白色蝴蝶结,白衣人眼尾的红色彼岸花。仿佛双生彼岸花一般交错共生的两人,就这样在无声中静静注视着。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曼珠沙华与曼陀罗华,盛放于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噼啪!”蜡烛燃烧的一声乍响,惊醒了两人。季思弦的脸更红了,眼神也不知往哪里放。正踌躇无助间,发现华年的情况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一向沉稳的她此时犹如受惊的白兔,好想把她抱在怀里揉一揉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季思弦正奇怪于自己奇怪的想法,忽闻屋外人声鼎沸。
“是狸族一年一度的花火盛典。”耳边忽然传来温柔似水的声音——又是往日那个处变不惊的华年。
“是什么?”季思弦例常发问。
“狸族每每于中秋之夜,举行花火盛典。这时候,无论深处九州何处,能看到的不仅是一轮圆月,还有月下最盛大的烟火。”
这时,似乎是为了证明华年的话,忽闻屋外“嗤”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声如惊雷的“砰”,室内都被烟花照得流光溢彩。
华年推开门,季思弦紧随其后。外面人来人往,年轻的姑娘与公子们尽情谈笑。随着第一颗烟花的出现,陆陆续续得,一颗又一颗烟花“嗖嗖”窜上了天空,迸发出了五颜六色的光彩,印染着夜幕下的云彩。而五颜六色的烟花间,是那一轮洁白微瑕的明月。
这是多么惊心动魄的场景,季思弦心里感慨着。仿佛惊雷的“砰砰”声,将周围世界其它的一切声音掩盖。人来人往,却仿佛和季思弦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围墙。
季思弦转头看华年,华年正仰头看烟花。绽放的烟花在华年的脸上映出华彩,华年眼尾的彼岸花在花火的照耀下恍若燃烧,更显妖娆,燃烧引地狱而来的诱惑,妖娆现濒死一刻的绝美。
季思弦呆住。
仿佛是感受到了身旁之人的注视,华年缓缓转过头来。就在两人相视刹那,一颗烟花在二人头顶绽放,燃烧的碎片四散,又在散落中燃烧,仿佛一朵层层燃烧的花朵,又似一朵叠叠绽放的花朵。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季思弦莫名有些慌乱,但面目上却无表现。为什么感觉,那颗烟花,绽放在了自己的心上。
周围仍是人来人往,但季思弦眼中只有华年。她洁白如瓷的皮肤上映照着花火的瑰丽,她晶亮如星的眸子里却是火红的她。
华年……季思弦想唤她,但声音被烟花的声音淹没。华年笑了,露出瓷白的牙,她的唇动了动,季思弦明明什么都没听到,但是,那一行字却印刻在她的心里。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