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弦再次醒来的时候,很明显,已经不是自己的房间了。
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
季思弦起身,推开门。没有锁门,没有守卫,像是只是换了一个住所般,这里的主人似乎很放心她。
循着房前唯一的路径,沿着九曲回廊一路前行。落日的余晖撒在屋前的水面上,波光粼粼。这里似乎是一处很富贵的居所,围湖而建的抄手游廊,每过一射之远便是一座供人休息的小亭。
季思弦发现了目标,那是前方坐在亭子里饮茶的一个中年男人。季思弦急急走近,还未开口,那个中年男人便已转身笑对季思弦说道:“休息得可还好?”
季思弦蓦地一怔,一股凉意直从脚心窜向头顶。这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陌生而平凡的样貌,陌生的口音,却给她一种没来由的熟悉感,连惧意都是如此熟悉。究竟为什么害怕,她自己也不知道。
“看来是我问错话了,”男人惭愧地笑了笑,“明明是我将季姑娘绑来的,现在关心你只会显得假惺惺。”
“为什么?”季思弦问。她根本不认识他啊!
“在下知道,季姑娘此刻应是满腹狐疑。但请季姑娘不用担心,在下费尽周折将季姑娘请过来,只是想请姑娘在主人府里做几天客,没有别的意思。”那男人笑容可掬,看起来没有丝毫反派的感觉。
但是季思弦不会轻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那股让脊背拔凉的感觉还没有消失,或者说,是那股没来由的恐惧还没消失。
“什么意思?什么主人?”季思弦稳着自己的声音问道。
“季姑娘不用知道太多,知道太多反而对自己不利。”男人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我至少得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还有,你究竟是谁!”
“季姑娘来这里,实在是受连累的原因。政治上的纷争,本不应该牵涉到你,但是最近探子来报,说不理世事的圣女大人居然频频与楚王走动,这对我家主人,也就是当今圣上最看重的赵王十分不利啊。而在下,”男人自惭式地笑了笑,“在下只是区区一介无名之辈,任个小小国师,在这场夺嫡之战中依附于赵王的小小蝼蚁罢了。”
“原来是因为华年。”季思弦喃喃。
“华年?”男人虚持茶杯,食指轻敲杯缘,“没想到圣女大人竟会收了这名字。果真是你取的?”
“很奇怪吗?”季思弦冷道。
“是真的奇怪,像圣女大人那样的人物,竟然会用你取的名字。”男人笑了笑,“实不相瞒,若不是因为圣女大人,季姑娘想来这府上是绝无可能的。”
“你当我稀罕?”季思弦冷笑。
“我不管季姑娘你是否稀罕,如今你是客,就好好在这府里待着。免得受了委屈,让家里人担心。”
“我没有家人。”季思弦偏头,冷着声音说道。
“怎么可能没有家人?季姑娘说出这番话,若是你的父母在此,恐怕会十分伤心吧。”
“我的父母不会为我伤心的。”季思弦斩钉截铁。
“天下父母哪有不担心自己骨肉的。你所以为的绝决,或许只是他们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罢了。”男人眼神迷离,似乎是触碰到了一段往事。
“不得已,就要伤害自己的孩子吗?”季思弦也陷入了沉思,是以并未发现男人的异样。
“若是我,在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之前,必然已经让自己受过了千百倍的伤害。没法子,没法子啊!”男人忽然冷笑,转而又对季思弦说:“莫怪我,要怪就怪你和华年那纠缠的命运吧。若不是你们,我也不至于做出如此决定。”说罢起身拂袖欲走。
季思弦哪里会让他离去,正准备跟着,男人忽然转身面对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季思弦不解。
“记得……华年是怎么来的。她从未告诉你,也不敢告诉你吧!”
“你什么意思?”季思弦气恼,为什么这人说话总说一半!
男人用手指着自己的心,“在这里,答案,一直都在你自己的心中。即使是强制自己忘记,终有一天,记忆也会如决堤的洪水。”语罢转身离去,不管身后的季思弦是如何错愕。
强制自己忘记的记忆……这个男人到底知道些什么。季思弦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什么叫华年到底是怎么来的,难带她真的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一切,凭她自己一个人,是解决不了的。季思弦转身原路返回,看来只有等华年来就她了。
救她,季思弦又想起了昏迷之前朝荟蔚跟她说的话,如果他们对自己不利,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来就她。朝荟蔚,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跟狐族,又到底有什么关联?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围绕着自己发生,但究其根本,又与自己毫无瓜葛。之所以把自己牵扯其中,只是因为华年。
华年……
这天晚上,季思弦做了一个久违的梦。前些日子里睡得香甜,已经很久没做梦了。梦中,年幼的她抱着一个洋娃娃躲在角落里,是又被妈妈打了吗?
“我也想全优啊!”是谁在哭泣,声音如此熟悉。
角落里的小女孩蜷缩着身体,死死地搂着怀里的洋娃娃。
对啊,这是她自己。
“如果可以,我要创造一个没有欺凌的世界……”
创造一个世界?她小时候真是中二!
“如果可以,我要创造一个完美的自己……”
创造另一个自己?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