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中级人民法院。
林宇站在被告席上,低着头。
“法官大人,这场因被告人林宇疏忽而造成的仓库起火,危害了社会安全,贪图廉价地皮,强行收购了孤儿院,建造仓库,最终导致这个无可挽回的结果,法官大人!我认为,按照十五年前同类型的一场大规模越狱案,被告人林宇应该被判予四十年有期徒刑……”
木槌声响,法庭静谧。
法官清了清嗓子,林宇脸色苍白,低下头。
法官冷冷道:“庭审……”
法庭大门轰一声洞开,一名高大的男人身着黑西装,戴着一副墨镜,站在入口处。
陪审团纷纷转头看,旁听席上议论纷纷。
男人身后带着四名清一色黑西装,戴墨镜的跟班,走进庭内。
跟班们站定脚步,左手握着右腕,立于庭前,为首那男人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封文件,漫不经心道:“补交证据。”
林宇抬起头,看着那墨镜男,他不过二十五岁上下,脸上有道刀疤,身形魁梧,手上戴着只钻表,腕间还有缝针的痕迹。
“没人接?”男人的声音在法庭内回荡。
有人窃窃私语,声音不大,清晰的名字却传入林宇耳内。
“黎鸿业。”
林宇不由得心中一凛,黎鸿业?他听说过,但不认识。
林宇自小在林氏财团中长大,七岁时父母因一场车祸双双亡故,被爷爷抚养成人,接受教育,并在国外念完大学,身为长子嫡孙,回国准备继承家族企业。
林宇得到了一笔资金,作为前期的历练起步金,开始在S市创办自己的公司,只要在三年里达到祖父要求的盈利总额,便能在董事会里获得本该属于他的一席之地。
然而林宇的爷爷一夜暴毙,他甚至赶不及见祖父一面,便被拦在林家大宅的客厅里,律师宣读遗嘱,叔叔,姑妈都分得一份,唯独没有交代林宇的。
当时林宇什么也没说,果断转身出门,前去律师行聘人帮忙打官司,起诉其叔父,姑母私改遗嘱,祖父死因可疑,申请司法系统介入调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宇还在筹备起诉书时,公司放置服装的仓库平白无故着火,当初为省钱,所有资金都谨慎使用,他利用了灰色地带中的规则,从一个老人手中买到了家孤儿院,旁边就是家精神病院。
仓库着火,精神病院同时遭殃,林宇几乎是当天便被作为主要责任人带走。舆论又似有意地把这场事故无限扩大,林宇一直被拘留配合调查,直至接到锒铛入狱的通知——这下彻底明白了,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案子,两只斗鸡一般上串下跳的律师,早被重金收买的法官,市长亲自批示要严办的“特级事故”,旁听席上,朝他胜利微笑的姑姑,以及目光中带着几分同情与遗憾的堂兄林泽。
所有前因后果串在一起,套了个枷,打算把他关在监狱里四十年。
亲戚们互相勾结,弹冠相庆,林宇却只有自己一个,孤军奋战无用,等待在监狱中度过他的余生。
然而事情总是有转机的,譬如黎鸿业出现的时候。
林宇已近乎全然麻木了,听到“庭审结束”四字后,便本能地跟着庭警走,在休息室坐了一会,直到有人对他说:“你被保释了,门外有人在等你。”
林宇茫然地走出休息室,看到黎鸿业叼着烟,低头填表。
一名小跟班双手捧着烟灰缸,毕恭毕敬地站着,黎鸿业随手把烟按灭,把墨镜抠下来些许,朝林宇笑了笑,说:
“小宇,你是我的人了。”
林宇思维如一片糨糊,浑浑噩噩地跟着黎鸿业上了车。
黎家。
数名黑西装墨镜小弟坐在客厅打游戏机,各个吵吵嚷嚷,林宇觉得这简直就是个黑帮的窝点,且是不务正业的窝点。
他被带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衣服很合身,显是早就买好的。
洗澡时他站在热水喷头下不住思索,这人的事迹曾有耳闻,黑社会老大,多半都是杀人不眨眼,满背青龙纹身的人,一脸横肉且凶神恶煞。
果然是这样,黎鸿业一看便知不是善类,他想利用自己做什么?介入林家的财产争夺?这是唯一的可能。
内斗归内斗,家产不能交给外人,林宇打定主意,若真是这样,还是回去蹲班房算了。
“我刚回S市,一回来就听到你的案子。”黎鸿业道:“你这些年里,也不给鸿哥打个电话,总算等到你大学念完了,镀金回国了,没想到碰上这档子事……唉。”
“你爷爷的事情,我听说了,多半是他们整你,别怕,今天这事,鸿哥一定帮你讨回场子,先在哥家住着,像咱们小时候……”
林宇冷冷道:“别过来,把手拿开,你是谁?认错人了吧。我记得我不认识你,捞错人的话,现在把我送回去还来得及。”
黎鸿业摘下墨镜,怔怔看着林宇。
林宇蹙眉,端详黎鸿业,实在对这名刀疤男没有任何记忆。
黎鸿业一字一句道:“你这就把我给忘了?”
林宇道:“不是把你给忘了,是根本没印象。”
黎鸿业点了点头:“这样也挺好,挺好。”
林宇:“?”
黎鸿业一手按在林宇的大腿上:“张国荣有句台词说得好,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林宇:“重新开始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我又不是同性恋。别……别过来!”
厅外肃静,数名马仔恐惧地缓缓放下游戏机手柄,起身,慢慢朝着门口处摸。
黎鸿业深吸一口气:“你累了吧。”
林宇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黑帮老大:“有什么事就说。”
黎鸿业:“没有,送他上去休息。”
林宇被送上了二楼,他其实满肚子疑问不比黎鸿业少,然而顾及这些混黑道的大多喜怒无常,真把他惹毛了估计要给自己一刀,只得跟着小弟上楼去。
护送自己进房间的小弟两只脚一直在筛糠般地发抖,几次差点爬不上楼梯滚下去,林宇诧异地看了他双腿一眼,问:“你不舒服吗?”
“不不不……”小弟羊癫疯式猛摇头。
林宇回房后,楼下一阵乒乒乓乓的巨响,黎鸿业抓着小弟们拳打脚踢,怒吼道:“你们听什么听!”
小弟们各个惨叫且抱头鼠窜,最后黎鸿业松了手指关节,咔咔响:“都到花园里去青蛙跳。”
林宇把房门打开一条缝,门外小弟忙过来挡着,不让他朝外看。数秒后,小弟两脚离地被提起来,咻地扔到楼下。
门缝里出现黎鸿业冷漠而帅气的容貌,他的声音很温柔:“小宇,我可以进来么?”
林宇果断关上门。
黎鸿业站在外面敲了敲门,林宇背脊抵着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别过来!”
黎鸿业轻描淡写地说:“我喜欢你,想和你一起生活。”
林宇道:“我们之前根本没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