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一路招摇地将攸桐抱回南楼,不止途中遇见的仆从惊讶,就连南楼里的人见了,也几乎惊掉下巴。
暴雨将南楼那道攀满地锦的院墙洗成新绿,因攸桐得空时爱用清水插花,烟波她们正修剪几支新折来的石蒜,嫣红的花瓣丝丝绽放,盛美妖娆。众人原本聚在一处赏玩,听见门口动静齐齐回头,就见自家将军抱着少夫人健步走了进来。
攸桐的身上淋了雨,单薄的夏衫勾勒出袅娜身段,双臂缠绕在傅煜颈间,脑袋埋在他肩窝,不欲叫旁人瞧见神情般,是甚少流露的娇羞姿态。而平素威仪冷厉的兵马副使,这?会儿淋得浑身湿透,怀抱美人,面不更色,站在细雨余韵里,雨珠滴滴答答地从脸上滚落。
连同烟波在内,满院丫鬟瞧着突然狼狈归来、姿态亲密的两人,都愣住了。
还是周姑见多识广,一愣之后,便即行礼道:“将军,少夫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旁的丫鬟仆妇忙也跟着行礼。
傅煜脚步不停,径直入屋,吩咐道:“少夫人崴脚了,取冰和冷水毛巾。”
说话间,抱着她径直入了内室,放在她常靠着散心的美人榻上。
外头丫鬟得了吩咐,忙将那点歪心思收起,不过片刻便捧着冰和水盆鱼贯而入。
傅煜命她们搁下,低头就想去帮攸桐解鞋袜。
攸桐一愣,忙轻轻按住。
“既然只是崴脚,不算大事,郎中待会过来,帮着敷药便可,夫君不必担心。”她哪好意思让傅煜当着众人的面给她脱鞋解袜,只凑过去低声催促道:“外面的事耽搁不得,夫君还是以正事为重。”
傅煜面露迟疑,“当真不碍事?”
方才在郊野里,他分明看到,她疼得眼圈都红了。隔着罗袜摸的时候,那秀致脚踝也有点肿。她一个娇滴滴的女人,不像他耐摔耐打,吃点凉物都能疼得缩成虾子,这?般伤未必容易熬。
攸桐便只安慰般一笑,“放心,周姑她们和郎中都在,不碍事的。”
说话间,便朝烟波递个眼色。
烟波当即过来,帮着脱鞋解袜。周姑今晨见她高高兴兴地出门赴宴,这?会儿却受伤狼狈归来,又不见春草和随行的人,直觉有蹊跷,匆忙去取了干净整洁的欢喜衣裳后,也一脸忧色地过来照顾。
满屋子丫鬟仆妇围着,傅煜瞧她神色催促,没再逗留。
吩咐旁人尽心照看,而后去里面换了件干爽衣裳,便往府外去。
……
这?次明处出城,暗里杀回马枪,他用的都是杜鹤身边信得过的人。
那些刺客和待审的地痞也没入城,而是送到了城外一处隐秘的牢狱。他来去如风,因安排了人盯着魏天泽的动静,也不怕他逃出齐州的天罗地网,出府之后,便直奔秘牢而去,亲自审问。
执掌军规、统率斥候,他的冷厉铁腕,军中无不敬惧。
那地痞事发时就被那阵势吓得抱头鼠窜,一路羁押回来,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牢,瑟瑟发抖。一瞧见傅煜的面容,隐约觉得像是名震齐州的傅家将军,又想起马车边那美貌小妇人的警告,登时吓得屁滚尿流,不必傅煜上刑具,光是被那威仪所慑,也不敢硬扛,很?快便吐了个干干净净——
他原就是个市井无赖,早年跟着地痞混日子,成年后便接了衣钵,身上有些?功夫傍身,三教九流地人认识得不少,专做些?为人所?不齿的买卖。这?回也是有人重金找他,让他带些兄弟等?在那里,说会有人将生?意送上门,他不知对方是傅家的女眷,才不知死活地去那里打埋伏。
所?谓生?意是指什么,傅煜几乎不用多想。
他垂头,扫了眼满脸畏惧的地痞,目露厌恶。
见对方嘴唇哆嗦着还像交代,眸色陡厉,抬膝便重重撞在他下巴。
那地痞栽了跟头,跪在地上牙齿打颤,舌头都快捋不直了,受了那突如其来的重击,下颚咔嚓一声,竟自咬出满口血迹,牙齿都崩了几颗。
便听傅煜问道:“是谁找你。”
“刘……雄。”地痞满口嘴的血,声音含糊,见傅煜眉头微沉,又赶紧将他所?知道的刘雄的底子交代清楚——是个居中牵线搭桥,靠倒腾消息赚钱的地头蛇。
傅煜攒了怒气,等?他交代完,抬脚将其踹翻在地。
出了隔间,便朝守在门口的狱吏道:“查明全部罪行,斩。”
狱吏躬身应命,傅煜又朝随行护卫吩咐几句,便朝廊道尽头的另一处密室去。
比起这微不足道的地痞,那边关押的是今日生擒的刺客,而要查的事情,也更棘手。当时他快刀斩乱麻,以狠厉招式击溃对方,只留一口活气,这?会儿那几位还昏迷着,奄奄一息,身上所?藏的自尽手段也都被除得干净,浑身上下,唯剩衣裳蔽体。
比起那软骨头的地痞,这?种?人嘴巴硬如铜铁,拿撬棍都未必能轻易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