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缨笑着说:“借您吉言,早晚的事。”
这一把沙子全扬刘戡头发上了,他靠了一声,忙站起来弯腰掸沙子,边掸边说:“我说错了吗?张达你不会还喜欢谈君子呢吧,朋友妻不可欺……艹,你特么把沙子都扔吃的肉里了!一会儿咱还怎么吃!?”
这时秦轲搬着一张椅子走过,‘没留心’撞了一下刘戡,刘戡没稳住栽到了沙子里。
*
谈君子在这儿认认真真蹲了快俩小时,一无所获。说好的螃蟹呢?贝壳倒是捡了一些好看的,她准备带回家放在窗台上。
“螃蟹逮了几只?”
“一只都没有……致富经上真这么说的?”谈君子气鼓鼓回过头,本来以为是昌缨过来视察工作,结果看到的是张达。张达揣着兜,从上往下俯视她,带着浅笑。
那件事之后,两人关系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也算是共患难了。
以前谈君子在不了解张达的情况下,对张达印象很一般。她觉得张达有点阴恻恻的。现在谈君子倒不觉得张达阴恻恻,只是几乎没有和张达单独说过话,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她捶了捶腿,准备站起来。但脚麻了,站起来时趔趄一下,张达伸手扶,她往后退了一下,没让张达碰到。张达手伸一半缩回去了,这次他也没尴尬,很自然说了句:“站稳了昂。”
“要吃饭了?”谈君子以为张达是来叫她的,便欲往回走。
“谈君子。”张达跟上去叫住她。
“嗯?”谈君子回身看他,但又下意识往后退,两人间隔又远了些。
“这么怕我?”张达说。
“没有啊,我怕你干嘛?”谈君子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挺奇怪。但实际上,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除了昌缨以外,她不太习惯和男生挨那么近。所以潜意识里,张达靠近她,她就会腾出一个心理上的安全距离。
张达没介意,江风吹的鼻子不舒服,他抽了抽鼻翼,手还是继续揣兜,说:“那事之后一直没机会谢谢你。”
“哎,不用那么客气,朋友之间应该的。”谈君子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想摆摆手的,结果手里拿着竹签子,也不敢瞎摆。
张达低头去找她眼神,但谈君子并不和他对视。此时他心擂如鼓,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
感觉到张达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也在随着张达的心跳而跳动,谈君子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也跟着紧张起来,说出来的话都有点变音:“什么事啊?”
张达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他不再执着去和谈君子对视,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以前吧,怎么说呢,我喜欢过你。”
砰,砰,砰。以前?喜欢,过?
谈君子瞪大眼。这算是表白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张达刚说出来就立马后悔了,但他强撑着一丝不以为然:“嗨,我说这个干嘛,我只是说以前啊。不是现在。”好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张达恨不得掐自己。
“哦。”谈君子不知道回什么。她没意识到刚刚这句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张达说不是现在,她信了,所以舒了一口气。好的,他并不是要表白。
张达觉得自己表现拙劣极了,说出来的话和心里想好的完全不一样。说出来就不是那个味儿了。显得挺渣的。
“那,谢谢你告诉我?”谈君子抬头看张达,她想结束这段不知所云的奇怪对话。
张达此时无比庆幸自己不属于那种容易脸红的人,他喝酒都不会上脸。他强自镇定,谈君子看他了,他又不敢看谈君子了,她睫毛好长。他低头,踢了踢沙子,说:“不用谢。”
艹,自己是傻叉吗,什么叫不用谢!?
“那个,对,其实我真正想说的,就是挺感谢你的。”张达说起车轱辘话。
谈君子尴尬点头:“你刚刚谢过了已经。”
“哦是么,哈哈我给忘了。”张达摸摸鼻子,下了决心:“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谈君子被他跳跃的思维弄糊涂了:“为什么?”
“就朋友间感谢的拥抱。”张达坚持。
谈君子后退半步:“不了吧……”
张达默不作声,心里唾弃自己千万遍,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脑子没管住手,他手上迅猛,捞过谈君子飞速地抱了一下,再松开,女孩子的体温只感受到了一瞬。在松开的那一刹那他说:“真的谢谢你。”
这算什么?无论是刚刚语无伦次的‘表白’,还是这个单方面的强行拥抱,他都试图安慰自己以及原谅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就当是给年少的自己一个交待,给自己这么多年的喜欢一个交待,给之前一直纠结拧巴活在泥沼里的自己一个交待。抱了喜欢的女孩,接下来就要大步迈向前。
他刚刚说,以前喜欢过谈君子,这不是假话。现在或是未来,他并不是不喜欢谈君子了,而是他决定,暂停这种喜欢,在自己变得更好以后,再去光明正大喜欢谈君子。她那么好,他也要变得更好才行。
可是,真的能说暂停就暂停吗?张达没去想。
抱完,张达又恢复成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往回走,背着身说了一句:“快弄好了都,过来吃吧。”
谈君子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根竹签子。刚刚张达抱她时,她本来想挣扎一下,但想到手里有竹签子,又怕扎着他,所以垂着手没动。所幸只抱了很快的一下。
大概是张达说这是“感谢的拥抱”,而且他的那句“真的谢谢你”说得无比真诚,那个拥抱又不带任何超越朋友的欲望,所以谈君子并没生气。她只是愣住了。半晌,心里缓缓地冒出一个问号。
?
那边秦轲去附近超市买饮料了,不在。而刘戡密切注视,张达抱谈姐那一下,刘戡“抱了抱了抱了!我艹!!!!”转头看昌缨:“这你能忍?”
昌缨没说话。
张达走回来,一脸自然,他看昌缨,昌缨也看他。两人目光一接触,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张达没解释什么,他也不需要解释什么,昌缨知他刚刚磊落,也没多说。
少年人的喜欢即使藏得再深,也像沙滩里牡蛎,一挖就出来。而这牡蛎往江海里涮涮,除了几分涩就是清澈。
昌缨一直知道张达喜欢谈君子。他以前不怎么待见张达,不是因为张达也喜欢谈君子,而是他觉得张达看谈君子的眼神有点脏,这让他不爽。
现在呢,他能感受到张达的变化。
张达还是喜欢君子的,但这喜欢是少年人的喜欢,不脏。从昌缨的角度,他没资格阻止这份被张达埋在心底的喜欢。
说不吃醋是假的。但一个男的,三天两头吃飞醋,他胸怀还没那么窄,时间也没那么闲。昌缨从来不惧怕有谁还喜欢谈君子,他对自己有自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刚刚张达去找谈君子聊天,后来还抱了一下。昌缨从心底是清楚的,张达一是为了感谢,二呢,说到底是为了给他自己一个交待。就像某种告别,就像迈过了心里的某个坎儿。
所以自己真没生气。昌缨心想,真没生气,没必要。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跑不了。
不就抱了一下吗,连一秒都没有。
真、没、生、气、啊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