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几年那会儿甭管春夏秋冬,大街上总会晃悠着一些穿大棉袄戴大墨镜的可疑男人。
他们在街边一站,瞅准目标跟上去,压低声音敞开一面大衣亮出内里,问:“看片不?”
什么片子都有,小黄片,外国血腥cult,除了盗版以外有的还是剪口碟。
盗版的优点就是价格低,五块钱三张随便挑。缺点就是画质不行,勉强能看清人脸就算不错的了。
剪口碟不是盗版,是进海关时因为内容问题被压下来的,剪了个豁口当废物处理后,有人就去翻垃圾捡漏。因为有些口子剪的位置不影响观看,这类光碟被挑出来后流入市场后很受欢迎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有时会卡住,播放不顺畅。
这天下课,刘戡兴冲冲去一班找昌缨。
昌缨趴在桌上睡觉,被刘戡晃醒。昌缨睁开一只眼看是刘戡,又闭上了眼,扭了个头继续睡。
“我看你睁眼了!别装了。”刘戡使劲扒拉他,还捏着嗓子学君子的声音喊:“昌哥,醒醒~”
“你别恶心我成么?”昌缨抬头看刘戡:“什么事?”
刘戡神秘兮兮亮出校裤口袋里的一角光碟:“我昨儿放学买的,看不看?”
昌缨瞥了一眼,还没看清,那光碟就被路过的张达抽出来:“诶,这什么好东西?还藏着掖着的,给我也瞅瞅。”
张达高举着光碟大声念出上面的字:“白娘子和法海……”
念了一半发现不对劲,张达把光碟夹在腋下。
刘戡想去抢,结果脖子被张达拐过去,张达压低声音:“戡,我不懂,这包装上白娘子怎么没穿衣服呢?”
“你什么不懂,你明知故问。所以我们去谁家看?”罗子涵走过来顺手拈出张达胳膊下的光碟,一脸顺理成章。
这时谈君子打水回来,坐座位上,看几个男生围在昌缨边上鬼鬼祟祟,她问道:“你们要看什么?”
昌缨一只手把君子的椅子掉了个个儿,让她面冲另一边过道:“没看什么。”
几个男生为避人耳目就来到教室外的走廊,秦轲插着兜边走边做了个跳投,然后就看张达冲他挥手:“轲轲,别投了。赶紧过来,有好事。”
罗子涵兴致勃勃说:“所以去谁家?先声明啊,我家不合适,我奶奶信佛。家里全是佛像,放不得这种不干不净的。”
张达耸肩:“最近我妈天天在家,我家也不行。”
秦轲一脸淡然:“我家穷,没有DVD机子。”
刘戡直勾勾盯着昌缨,假模假式地明知故问:“那去谁家呢?谁家没人呢?”
昌缨看了一圈各怀鬼胎的众人,都要气笑了,合着他家就能放这种不干不净的。但他知道今天要是不应承下来这事,估计自己就竖着走不出这学校了,无奈摊手道:“我可没说要看啊。”
几个男生把他怼墙角,笑得不怀好意:“你不看也得看。”
刘戡一拍大腿:“明儿就周六了,晚上八点昌缨家里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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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七点多秦轲出门时,袁果狐疑地看他:“你这个点儿出门干什么?”
秦轲拍拍口袋:“出门抽根烟,顺便去趟超市,家里大米快没了。”
刘戡在去的路上还不忘叮嘱昌缨:“你确定晚上家里不会来人吧?对没错,我说的就是君子。”
昌缨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响指:“今晚不会,她要看东芝动物乐园。”
张达本来都快到昌缨家了,又转进去超市买了两兜子饮料零食,结账时还买了包维达的面巾纸,塞进兜里装好。
罗子涵出门时有点小波折,他奶奶说今天是药师菩萨的生日,非要拉着他念诵了一遍药师菩萨本愿经。他硬着头皮念时,一阵阵愧疚。他安慰心说:我这不是行邪道,我这是要去同哥们儿们以身证法。
*
昌缨家沙发顶多坐三人,此时挤着五个大男生。屋里黑着灯,拉着窗帘,气氛微妙又紧张。
大家后仰着靠在靠背儿上,都假装很淡定,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光碟是剪口碟,一开始刘戡还担心会卡,但一直到放完片头都很顺畅。
昌缨说了句:“无聊。”随后拿起手机刷起体育新闻。
张达把他手机按上:“昌缨我发现你太能装了,这片头能多有聊?导演名字能给你播出花来?”
罗子涵吃着辣牛肉干:“就是就是。”
秦轲皱眉,严肃地在嘴边比了个噤声:“嘘!”
放了十分钟,还在走剧情。电视上白娘子开始搔首弄姿,男生们不约而同开始假装伸懒腰,然后长臂去够旁边的靠垫,打算拉过来盖在肚子下,挡住少年人的小心思。
垫子总共就仨,大家开始争抢垫子。
电视里,水漫金山法海和白娘子开始斗法,边斗法衣服还边往下掉。
电视前,几个男生有站沙发上的,有站沙发下的,骂骂咧咧,拿垫子互殴,掰腕子掰手臂较劲。
张达从罗子涵手里夺过垫子,还掐了下他胳膊上的麻筋儿,罗子涵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刘戡看争抢不过,径直走进昌缨卧室,拿出枕头说:“昌缨卧室里还俩枕头,大家别抢了。”
昌缨艹了一句,一只手扯着坐垫,一只手去抢枕头:“那我脑袋枕的东西,你怎么想的?”
这时秦轲双手比了个“stop”,侧耳倾听:“别说话,门口有动静。”
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
电视声音瞬时就显得格外大。法海已经□□着上半身开始“念经”了:妖精!我今天非要降服你这个小骚货!
门口钥匙‘吱咔咔’地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