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吹进来的风轻柔,轻柔得窗边树叶轻摇。树叶轻摇更显室内少年们吵闹,顾朝明掐着苏炳的脖子,岑西立躲避麻烦似的顾朝明一扑过来他便跳下沙发站在地板上。
少年们在沙发上闹够了,加上上午搬家的劳累,刚刚休息好的汗意又起,顾朝明松开苏炳瘫在沙发上休息,苏炳也同样瘫在沙发上。
没过几秒,苏炳肚子一声抗议的咕噜声。
瘫坐在被苏炳说硬的沙发上,顾朝明微微偏头瞥一眼肚子叫的苏炳:“想吃大便了?”
苏炳瞪他一眼:“滚,肚子饿了,等外卖,不和你闹了,省点体力吃饭。”
顾朝明笑笑,不再继续怼他,转过头看向还站在落地窗边的林见樊。
林见樊站在落地窗边笑,他已经习惯顾朝明和苏炳经常性的打闹,一开始就被“幼儿园园长”岑西立劝告过:“别管,等会他们自己就消停了。”
消停的顾朝明转头看向他,林见樊还是微微笑着,嘴角勾起。
他的少年逆着光,站在窗边,顾朝明眉眼不禁含笑,心情随着最近突升的天气升上高地。
他曾在被顾涛打到靠在书桌上的时候想世界黑暗,光明只是他的幻觉。处在阳光灿烂、清风温柔的日子里,顾朝明一面觉得现在的生活过于不真切,一面又觉得光明是真实存在的,就在他身边,他一抓就能抓到。
顾朝明瘫坐在沙发上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对窗边的林见樊说:“别站着了,上午这么累,来坐坐。”
“顾帅你刚刚那个姿势很像想要调戏小姐的油腻大叔,”苏炳学着顾朝明刚刚的手势拍拍沙发,“小姐,别怕,过来坐坐。”
“你是饿肚子也不消停。”顾朝明笑着踹苏炳的腿。
苏炳没有躲避,任顾朝明踹。
顾朝明踹完苏炳后转头见林见樊还没坐过来,再次拍拍沙发:“过来啊。”
窗边风轻柔,窗户打开,任风进出。林见樊走到顾朝明身边坐下,顾朝明不像苏炳那样还在脑袋后边垫个枕头,他直接将头搁在坐过来的林见樊肩上。
旁边垫着枕头瘫在沙发上的苏炳感觉到岑西立指引他看向对面两人的眼神,握着手机弓起背,探起上半身一看。
“咦,这是有男朋友的人才有的待遇,我们这种吃狗粮的单身狗还是睡枕头吧。”
枕着林见樊的肩,顾朝明朦朦胧胧睡过去。
这几天要担心顾涛,还要收拾行李,又要学习,还得看房子,一大堆事顾朝明累得不行,枕着林见樊的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林见樊靠在沙发上不敢动肩膀,怕吵醒顾朝明,窗外的风对着睡着的顾朝明吹,岑西立贴心地走过去关上窗,还拿过苏炳脱下的外套给顾朝明盖上。
“西立,你对他这么好小心他叫你老妈子。”苏炳小声说。
岑西立笑笑:“不盖着这样的天容易着凉。”
“我们就是对他太好,他才这样见色忘义、重色轻友。”苏炳趁着顾朝明睡着嘴上骂他,可在沙发上翻身的动作还是尽量轻些,免得吵醒他。
被苏炳称之为“重色轻友”中的“色”的林见樊说:“他其实很珍惜你们两个朋友的。”
苏炳翻了个身:“这当然,不然老子白对他这么好了。”
“别理他,”岑西立对和他们说话明显没和顾朝明说话那么自然的林见樊说,“要不要把他叫醒去床上睡,这么枕着,肩怪酸的。”
“没事。”林见樊笑着摇摇头。
顾朝明睡着,整个客厅都慢慢安静下来,顾朝明枕着林见樊的肩一睡睡到外卖来都没醒。
拿到外卖摆在桌上,苏炳早就孕育好的恶作剧开始实行。
苏炳扔掉手中的抱枕,移到睡着的顾朝明身边,食指竖起放在嘴边让林见樊别出声,再轻轻把林见樊肩头的顾朝明移到自己肩上。
大功告成。
苏炳叮嘱林见樊:“待会别说话,别露馅,就说在我肩上睡的。”
林见樊还未点头,苏炳拍顾朝明的脸:“喂,醒醒,醒醒,吃饭了。”
顾朝明迷迷糊糊不肯醒,不睁眼看看是谁,还在苏炳的肩头蹭两下,苏炳稍微加大力度在顾朝明肩上一拍:“喂,吃饭了,你个精虫上脑的二傻子,我不是林见樊,别蹭了。”
听到苏炳的声音,顾朝明像弹簧一样立马弹起身往后靠:“我记得我睡的时候是靠在见樊身上啊。”
“你睡傻了吧?你知道我肩膀多久没动么?就为了让你睡个好觉,看你这几天累了。”苏炳边打开外卖盒边说。
顾朝明半信半疑,接过林见樊递过来的筷子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一让林见樊说话肯定露馅,苏炳不让林见樊开口,抢在林见樊开口之前急忙说:“你还问是不是真的,我骗你干嘛,你不信摸摸我这肩,硬得跟块石头似的,就为了你,你还蹭过来。”
顾朝明用眼神询问林见樊:“苏炳说的是不是真的?”
被吵烦的岑西立拿起一次性筷子敲身旁不停叨叨的苏炳:“顾帅他骗你的,你是枕见樊肩上,至于蹭嘛……”
“蹭我肩上。”苏炳还挺自豪,虽然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自豪感,恶作剧成功来的?
顾朝明扶额,苏炳说:“不就蹭蹭嘛,哎呀难得看顾帅撒一次娇,钢铁男儿撒娇原来是这样的。”
苏炳面前冉冉升起一根手指头——顾朝明的中指。
苏炳哈哈大笑:“顾帅你也有今天!”
吃饱饭后林见樊和岑西立还劝顾朝明继续去睡会,可顾朝明说还要收拾房子,行李还摆在地上。
吃完饭的苏炳伸个懒腰:“那就快点收拾咯,我也想睡了,快点收拾快点睡。这房子就一张床,我和顾帅睡一边吧,不过顾帅千万不要再把我当见樊抱住了哦。”
苏炳故意对顾朝明眨巴眼睛,顾朝明给他一个中指外加一顿骂人套餐,最后仁慈地送他一个“滚”。
苏炳笑个不停。
顾朝明的行李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毕竟全部要用的家当都搬过来,顾朝明没想过要再回去。
零零碎碎的东西摆上,整个房子才有家的气息。
“哎,这个相片不是上次运动会嘛,顾帅,你洗出来了?”苏炳翻着顾朝明行李箱中的相框大声问。
“嗯,洗了挺多张的,有些没用相框框起来。”顾朝明回过头看看苏炳说的相片。
岑西立好奇地凑过去看,苏炳又说:“这张,我最喜欢这张,顾帅的手机壁纸也是这张吧?”
顾朝明点点头,他的壁纸一直没换。
“还有见樊,我记得后边顾帅还把自己的饮料和小见樊换了,”苏炳说完恍然大悟,“顾帅原来你那时候就开始撩见樊了。”
“没有。”顾朝明淡定否认。
“为什么要换?”当时回家不在场的岑西立问。
“因为小见樊的饮料没接住掉地上了,那时小见樊是在给顾帅拍照还是什么的。”苏炳说。
说完苏炳提议:“要不搞个照片墙,把这些都挂起来。”
“房东会让挂吗?”顾朝明问。
“我问了,让挂的,只要不留太大痕迹。”
顾朝明走过来看一眼地上的照片,利索地说做就做。
只是相框不够,量少。
在客厅勉强弄出一面照片墙,几人拿出手机拍张照留念,苏炳后悔没让林见樊带相机过来纪念一下顾朝明新家第一天。
整理好房间,顾朝明终于能躺上床休息。顾朝明刚一躺上,苏炳脱掉鞋子跳上来,躺在顾朝明身边。
顾朝明一把推开他:“给我滚开。”
苏炳戏精地假装哭泣:“呜呜呜,好伤心啊。”
这两人又开始了,明明说想睡觉,躺上床还是那么精神。
闹完后闭上眼睡觉,大概眯了半小时,顾朝明就从睡梦中惊醒。
他再一次做了那个梦。
有人说梦是反的,又有人说梦是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有人说梦能预知未来,顾朝明不确定哪种说法是对的,也许哪种说法都不对。
可他再一次做了那个梦。
在他租住的房子里,在他第一次睡的床上,在他刚入住的新家。
鲜血依旧那么红,他的手依旧在发抖,他被送进那辆警车,被林见樊紧紧握过的手腕拷上银白色的手铐。他被警察带着突破重重包围的人群,林见樊被李兆拉扯着在人群中大哭。
他看不清楚众人之后躺在淋漓鲜血里的人,他亲手捅下的尖刀不知捅向的是谁。
因为没有脸,他无从辨别。
他被带上警车,被带离学校。
他只睡半小时,是床上四个人中最早醒来的,可他做的梦很长很长,长到他看到自己的一生。
他看到自己孤独终老,坐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头发花白,衣衫破旧。他坐在椅子上像是神志不清又像是睡意昏沉。
他忽然睁开眼,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光彩,是很暗很暗的灰黑色。